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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碧落曲（第1页）

番茄、土豆、鸡蛋以及八个冰鲜鸡翅中和若干袋香料粉已经到位，接下来就是林语棠的发挥时间。

许木鲸站在灶台一旁看他熟练地削了土豆，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会的做饭？”

“我爸没那么好心天天做饭给我吃。”他道，“有时候周末就是我做。我还蛮期待我能做饭的，至少可以往里多下点菜；你是不知道，我爸只会煮汤和炒洋葱炒蛋，那个汤又稀又恶心，跟废液缸里的液体一样。”

许木鲸点点头。“我还没有听过……你的经历。”

“哎呀、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几句话的功夫……我更想听听你的。”林语棠停了停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看向他。“可以吗？”

许木鲸抿着嘴，闻言只是低声嗯了一声，似乎是应允。而这一声应允，又好像花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答应之后，良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反复做一个梦。”

许木鲸把林语棠面前的小陶瓷杯取过，替对方斟满了一杯大麦茶。

“梦里，我老是看到一片海，可是海上一点儿浪也没有，光得就像一张纸。我就在梦里站着，呆呆地站在海的面前，盯着她……偶尔，我会看见几个黑色的人字形，我知道那是海鸥的影子，那些灰白色的美丽的鸟。哎，怪就怪在，其实我没看过海。”

他耸了耸肩。

“准确来说，我连黄河都没有见过。奇怪吧？我是豫州人，却没有见过黄河，我想就跟你们南方人没见过长江一样奇怪。你见过吗？长江。”

奇怪的类比。林语棠托着下巴点头，“见过。没什么好看的，很宽，灰蒙蒙的一片。”

“嗯。长江是灰的，那么我猜黄河——是黄的。”话音刚落，许木鲸自顾自微笑起来，似乎在为方才的发言而无奈。他有些忘词儿了——该从哪里讲起呢？

“我出生在豫州二门峡。”

“那是9月2日，两千年。我的父母就在村头一起经营着一家杂货店。我被送进小学，就是那种特别炮灰的配置。很普通的家庭，很普通的小孩儿，很普通的学校。然后，”他吸了口气，“九年后，我的父母离了婚。我跟着我的父亲；妈妈回了她的老家，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父亲带着我搬家到了郑城，在那儿，他再婚了。”

“来到郑城，我惊奇地发现，我居然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天。早在离婚之前，他就已经和继母——嗯——然后有了一个孩子。我不清楚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我，呃……说句实话，我吓坏了。我和我的弟弟一点都不像，他？他像只聒噪的大黑耗子。”他说着笑了一下，“长得贼拉磕碜。我的父亲虽然在我出生之后就迅速地发了福，但他的五官，客观地说，还算不错。继母也不能说是那种——虽然她长得就和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一样尖酸刻薄。但是，很可惜，我的弟弟如此巧妙地继承了亲本的所有劣质基因，成了一个扎根于婚外之情、又丑又圆又愚蠢的，耗子。”

“那你一定是都遗传到了最好的。”林语棠悄声插话道。

“可以这么说吧？”主人公稍稍有些自负地理了理额前垂落的深蓝发绺，“我妈妈很漂亮，也很白，……所以我也是。我的继母对此并不很满意，嗯，准确来说，她很讨厌我。她会在大夏天的把我从屋里推出去，让我到外边儿大太阳里晒着……可惜我当时没明白她的用意，大约是看不惯我这张比她搽了两百多块一小盒的粉儿还要白的脸，呵呵——每当这时，我就跑到附近的水塘边上坐着，看太阳，消磨时间。看久了就近视了。”他摘下眼镜朝林语棠示意，“左眼七百五，右眼六百。我觉得我再这么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瞎。”

林语棠好奇地接过他那镜片极厚的黑框眼镜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透过镜片，世界都是扭曲的……手边的陶瓷杯都被缩放成了一条歪歪的线。他把眼镜归还给叙述者。

“我当时在上初中。”接着他相当无厘头地续上一句。

“我的名字叫许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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