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打包回来的午饭。”林语棠答道。而后他想起来什么,“那个……您今天的午饭吃什么?”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午饭了?唔,扇贝焗饭加菠菜泥,酸橙芝麻菜膏鱼沙拉,还有——这个。林,你要尝一块吗?新鲜热好的奶酪饼。”
罗宾夫人打开放在前台上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份和五寸比萨差不多的热腾腾的奶酪饼。
林语棠只觉得自己的胃已经在为过载而抗议了。
“啊啊——我饱了,今天中午已经吃了太多东西了……谢谢您啦。”他挠挠头道,“那家餐厅好便宜,而且那边的服务生居然还吐槽我食量太小,特别奇怪来着。”
“吐槽?”显然罗宾夫人没理解他的网络用语,不过她的不解也只持续了片刻。“啊,可以理解。在洛纳西亚,大家吃得都比梦之桥彼端的人类多很多,因为我们亚人类需要很多食物才能维持生命的正常运行。所以说啊,林,你作为选民,第一次见识到我们的食量,对你来说很震撼吧?”
是很震撼。他点点头,从敢于面刺顾客的服务生,到风卷残云吃完了三大份盐乳布丁的辛西娅,也许他该学会逐渐理解这一切了。洛纳西亚有太多令他惊异的地方,但这些陌生之处,他并不觉得反感……
只是,想要一直探索下去。
不过。
“那个……罗宾夫人,请问选民到底指的是哪类人?”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羊铃没有告诉过你吗?”罗宾夫人愣了愣,放下了手中装着菠菜泥的勺子,“……啊呀,没说过也没关系,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们说的‘选民’,大概就是‘被选中的人’的意思。你们,像小林这样的人类,被神选中,获得通过梦之桥的许可。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择定的,他们都有一定的共性。林,你在这里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发现吗?”
饭量很小?
林语棠诚实地摇摇头。他在这里的朋友并不多,而且……似乎还没有认识和他一样的人类,或者说,选民来着。
“嘛,他们都是被命运补偿的人啊。”
“哈?”
被命运补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林语棠一听到命运二字,太阳穴就是一阵刺痛。可能是被学校里的热血标语培养出条件反射了吧。知识决定命运,努力改变命运。他闭了闭眼,这些标语在被激情洋溢地念出来时,难道那群人都不觉得好笑吗?
“是的,林。”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时,罗宾夫人似乎一上来就问了自己“在那里有什么烦恼吗?”什么的。当时只以为是自己气色糟糕所以才让她关心了自己,照这么说,难道是……
“是的,林。凡是来到洛纳西亚的人类,或者说,‘选民’……他们或多或少经历着梦之桥彼端痛苦的生活。在这青旅里生活着的遭受命运嘲弄的孩子,可太多太多了……来,昨天刚来到这里的孩子,她——她的父母都亡故了。住在你隔壁2902的那位小先生,收入微薄却得了不治之症。所以,我知道林语棠你也——”
我?
父母亡故,不治之症……林语棠愣在原地,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让他在这样的时刻,忽然感到两颊发烫起来。
罗宾夫人举的例子真是太可怕了。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压力太大的中学生罢了,再加上一点恶心人的同学和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张张嘴,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万千心绪,良久才憋出一句;
“我好像没他们那么惨。”
“不,林语棠,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命运带来的痛苦无高低上下之分,它都将为其侵袭者带去眼泪、无助与绝望的情绪,不过是程度与持续时间的问题。痛苦是没有统一的衡量指标的。跑步时摔倒而擦伤的膝盖,在瞬间的尺度上也会痛过绝症带来的折磨。要知道,神祇只需知道你心中的痛苦,即可看穿命运于你之上的戏谑。”
“而且,选民的标准不止于此。”
“你要足够善良,你要拥有一颗澄澈到足以倒映出月海的洋面的心……林语棠,我想你是拥有的。你未因为这是你的梦境就胡作非为,我也欣赏你温和礼貌的态度。”
罗宾的语气忽然严肃了很多。她注视着自己,不再是之前林语棠错认的普通前台阿姨了。
“你是被选中的人,林语棠。但你不必为此庆幸,因为这本就是命运给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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