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寨地处云州东南,布袋口在苗州东南,两地虽都在察燕国界上,却相隔千里之遥。清风一向散漫惯了,自不必伏在山林中穿行,且按玄算子所言乃是情况紧急,哪里敢有半分懈怠,于是纵身飞在云端,径往布袋口赶去
石三辞别了罗伽山上的一众新党弟子后,便欲往伊督去寻清风等人,然而,又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只能再往白勺谷去寻白蕙,想必她会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给自己指条明路。昔日出入伊督时,皆是由一个山涧通过,其口小而深,形似布袋,当地人称之为“布袋口”,如今不知那里把守得严不严,便欲探访一番。他一路上凭记忆绕过了一些毒瘴区,又到山中采了些解毒的草药,炮制了些药丸,放在身上备用。一路前行,距布袋口还有百余里时,迎面撞上了一队人马,看装束乃是白元弟子。石三躲避不及,被他们簇拥起来。一番盘诘之下,才知道乃是白蕙的旧交石三,弟子们不敢擅自处置,将此事上报给了九长老白蕙。片刻后,白蕙便飞至石三面前,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石三见其神情低落,便知是有心事,拱手说道:“九长老别来无恙!这南疆清苦比不得中原之地,你当保重才是。”白蕙闻言,竟眨了眨眼,滚落下两滴热泪来。石三更是惊奇,心里猜想着定是白茹出了什么变故,便又开口说道:“九长老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能帮上的定倾力相助。”
白蕙哽咽着道:“可怜八姐她……”
石三道:“八长老也来了伊督吗?你们不在白勺谷驻扎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蕙便将前后经过与石三说了。石三叹息道:“八长老几经死里逃生,却终没能逃过厄运。她的尸首找到了吗?”
白蕙道:“我已命人去寻了,可惜战场上尸首横陈,大多都被白楠他们给草草掩埋了,并不见她的下落。一日寻不见她,我便一日寝食难安,有心杀往伊督去找白楠报仇,然而座下的弟子多数带伤,不能再叫他们白白送死了。”
石三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须从长计议才是。我正要往伊督去寻清风他们,若经过那里一定替你找一找。”白蕙闻言,自是感激不尽,却又心生愧疚道:“我在伊督时也未能分心替你打听清风的下落,如今更是不知如何帮你。”
石三早也没对她有什么指望,便客气地说道:“九长老日理万机,后期更是自顾不暇,哪里能够抽得出身来,我自去寻找便是了。”说完,便告辞往布袋口飞去。
石三走后,白无尘凑近了问道:“师父,是否要派弟子回宗门禀报宗主?”白蕙转头看了看他,并不回答,便又目送着石三消失在视线之外。白无尘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师父不答,便认定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便擅自派了三五名弟子回宗门去报信了。
清风怕在山林中迷了路,便一路沿着国界飞,行至半途时,往下观看,认得此地乃是潇潇谷,人言“潇潇空谷幽,莺啼一夜愁”,说得乃是此地山高谷深,夜莺飞过时,一声啼鸣便要在山谷中回荡整夜,这其中自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见潇潇谷的空幽冷寂。清风玩心顿起,对着山谷高喊一声,果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山谷间不停回荡,煞是有趣。便又提高了声音,喊了第二声。正觉得好玩,要喊第三声时,忽见远处飞来两个人,以为是师叔,大喜,便快速飞奔过去,离得近了才辨知不是石三。正欲继续前行,却听对面三人叫他。清风牢记着玄算子的叮嘱,自然是不敢还口,全假装听不见,绕开了向前行,正经过时,只听其中一人问道:“阁下可是清风吗?”
清风大惊,萍水相逢的三人怎么会认得自己,忍不住转头去看,才发现这三人不是别个,正是老相识——霍卢国三士,博文、利德、仇牧。清风曾跟着师父多次去北境,认得他们。一时惊诧且惊喜,便将玄算子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当即上前与他们三个相认,道:“三位大师怎么会在这里?”
博文笑道:“这世界果真是不大,不论怎样兜转,都要与你新党有交集。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风道:“我要去布袋口迎接石三师叔!”
博文笑道:“石三一年前还在我霍卢,你们怎么相约在这里?难道是打算从南疆开始,东山再起吗?”
清风苦笑道:“如今的新党,能够安稳度日已是奢望了,哪里还会想什么东山再起。我也并未与师叔相约,乃是听一个卜算师讲说他将从布袋口经过,到伊督去寻我,便赶过去截他。”
博文故作惊讶,笑着问道:“卜算师?你们新党何时开始信起这个来了?”
清风见他们不信,心里便有些羞愧,也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糊涂,竟然相信那老头的鬼话,然而嘴上却替他辩解道:“那老头着实有两把刷子,能够算得从前、以后,况且说得极精准。”
博文摇头道:“我从不信这些卜卦算命者。”利德与仇牧也纷纷摇头道:“我也不信!”清风便有些急了,将卜算子所说的和盘托出,最后还说道:“我起初也像你们这般不信,见他每言必中,便只能信他了。”
博文若有所思感慨道:“世间竟还有这等奇人异士,你如今驻扎在何地,等我们办完了事便去拜访这位老神仙,也劳烦他给我们算一算国运。”
清风道:“我们驻扎在黔州观云寨。我这一去想必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天,你去时我也赶回去了,到时自会与师叔及众师弟一起款待三位大师。”
博文三人拜谢了清风的热情,便急着向前赶路去了。清风目送着他们离开,便又向着布袋口飞去。一路上总为破了玄算子的禁忌而感到惴惴不安,心里自我宽慰道:“他们乃是旧相识,与古月大师更是莫逆之交,曾有恩于新党,见了面怎么可能装作不认识呢?又怎么能够装聋作哑不与他们交谈呢?或许他说得未必精准,只算得出凶险,算不出寻常。”一面想着,一面继续向前赶路。然而,正因他与博文三人讲说前后过程耽搁了时间,待他赶到布袋口时,石三早已穿行过去,进到伊督地界了。清风在布袋口等了足足半晌,直等得夕阳西下,眼看天色黑下来,心中有些愤愤地,怨起玄算子来,骂道:“这该死的江湖骗子,我定要将你的老杂毛一根根全薅下来。”骂完,打个呼哨便往回赶去,再经过潇潇谷时,只听其中有人声回荡,以为是石三,便又落下来想要近前查看,然而天黑辨不分明,只能离得更近些,不小心晃动了枝叶,被他们发现了,原来不是师叔,也是个旧相识,是那日被他和朱厌救出升天的上胡国君巴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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