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往事的时候,他大概是欢喜的,他温柔笑着,“我说,阿棠的小脚丫长得多好呀!”
可良原君只是笑了这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已是无尽头的悲怆,“后来她被恶犬所伤,那么小的孩子,她的脚都被......那时她才四岁,我把她抱在怀里,我说,阿棠不疼,阿棠不疼......可她还是走了......”
他垂着头,小七看不见他忧伤的神情,但想必他已经心碎神伤,泣下如雨。
小七心里难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被恶犬所伤,那该多疼啊!
从前听旁人提起王叔,只以为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抑或是个只知夺权的饭囊酒瓮,但他显然不是。
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鲜活的、忧伤的、心碎的父亲。
他轻柔地为她清理足底的泥沙血渍,他此时想到的定是他的阿棠。他心里的缺憾多年无法弥补,因而看到赤足受伤的小七时,才会如此善待她罢?
她能共情良原君,是因为她自己便有一个如此心碎的父亲。
她轻声劝慰,“君侯不要伤心,还会再有的。”
他微微摇头,“再不会有阿棠了。”
是了,没有人能代替一个孩子在父亲母亲心里的位置。
那是独一无二的,是不能取代的。
她再不知该如何劝慰,心想,也许只能一动不动地,由这种方式来缓解他的思女之情了。
他十分轻柔,她丝毫不疼。
不久平阳公主到了正堂,见状怔了一瞬,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丝履交给了良原君,温柔说道,“君侯,兰汤备好了,君侯说完了话,便叫这姑娘去罢。”
良原君怅然点头。
平阳公主轻叹一声便也走了。
那人捏着丝履,好一会儿没有动。
小七垂头望着,粉白白的缎面上绽开了两朵棠棣之花。那花绣得多好呀,针脚细腻,用尽了心思。
“这是夫人为阿棠做的。你大概奇怪,阿棠怎会有这般大的丝履。”
小七抬眸瞧他,那人眼眶微红,兀自叹道,“自她走了,她的母亲每年生辰都要亲手为她纳履,每年都有,够她穿许多年了。”
“穿上了,她便有一双完整的脚。”
那真是一双珍贵却又沉重的丝履啊。
他说着话,便握住了她的脚腕,温和道,“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脚。”
小七不好推拒,她便想,也许此时在良原君眼里,这个坐在长案上的人便是长大的阿棠。
他要亲手为阿棠穿下母亲做的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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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如此。
她连一声拜谢的话都说不出,她想,若果真是阿棠,她不会对自己的父亲说一声“多谢君侯”这样的话。
那双白白净净的脚伸进履中,不大不小,竟将将好。
良原君笑着端量,“多好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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