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旅途必是要一脚踏上太岁土了。
义城郊野东边有摆渡,沿着水路去巴陵较为妥当,想来那些欧阳家的修士也不大会猜到自己会朝敌人的地盘走。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愈快愈好。
鞘中降灾似在铮铮作响,和薛洋的厉厉笑声一并响出断肉斩魂的迫势:管他耗不耗得起呢,他必须得把晓星尘这双烂眼睛给医好,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跟他抢人,他就绝不会再给他喘气儿的机会。
道人睡得安稳,此刻正枕在薛洋的腿上,微红的鼻头呼吸着秋夜草木间的凉薄空气。马背上七震八颠的都未能惊醒他,这让薛洋好生佩服,同时又有些着恼:凭什么老子在这儿拼死拼活地给你那对窟窿找料子填补,你这事儿主却睡得连句喘叹梦呓都没有?
薛洋咂咂舌头,想着要把晓星尘晃醒了让他跟着自己走,却又按下了手,撇开自己的视线。
泼墨夜空,没有皓月荧荧,亦无繁星烁烁,这样的夜晚甚是少见,蒙蒙沉沉,有似夏日雷雨前黑云压城的躁郁,却又推着低低夜风掠过薛洋的眼角,吹得他眼睛泛涩。
薛洋不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他始终践行着实干至上的理念,破坏一切让自己不愉快的东西:米酒不甜的汤圆摊,栎阳常氏,宋岚——让他不愉快的死物会被砸得粉碎,碍了他的眼的活物都难逃一亡。薛洋放纵自己的情绪,遵循它们的指南去行动,肆意妄为,几乎不必转动自己的大脑,过得酣畅淋漓。
晓星尘也是让薛洋不愉快的人。初遇时他那一番长者般的训诫气得薛洋咬牙切齿,他缉拿薛洋上金鳞台弄得薛洋狼狈不堪,他背着自己的仇人回义庄救治天真得让薛洋发笑,他为了旁人甘于给自己的脖子套上枷锁蠢得让薛洋震惊。在薛洋的人生中,这道士当真是个顶顶讨厌、讨厌到让他啧啧称奇的人了,白雪观血案后,薛洋更万分笃定晓星尘的下场只会比宋岚更惨。所以当薛洋看看见晓星尘在自己狭小的一方手掌内原地打转时觉得十分有趣,更十分痛快。
他到底为何要让晓星尘复明?一个没有灵力的瞎子,显然比一个耳目皆聪又修为精深的道士要方便控制,这毋庸置疑,现在晓星尘好比一只提线的丑角儿,薛洋冲左勾勾手指,晓星尘便是千万个不愿,也向右不得,听话乖顺,相比先前还未知晓薛洋的真实身份时更加滑稽可笑。
可当这道士脸上那对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淌出两行血泪时,薛洋感觉脖子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利爪狠狠扼住,憋沉着他肺腑里那一团滚烫的气息,烧得他中府发疼,疼遍四肢百骸。
薛洋脑子里调配情绪的那根快要锈死了的筋仿佛被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震得他头痛欲裂。
薛洋吸吸鼻子,想让自己被冻得发木的脑袋活泛一点,他捉住晓星尘的双臂将人背了起来。
“等我玩够……”薛洋轻轻笑道,颠了颠身子,把晓星尘的头晃到了他的脖颈旁架着,“算了,等什么等,我玩不够。你也别想跑。”
后半句话,薛洋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好像他自己也明白,要想继续走下去,他必须要努力说服自己。
囊如耳廓的是涓涓水声,咕噜噜的响着。
难得的静谧,宝贵的平和,让晓星尘回忆起自己恬淡的孩提时期。
晓星尘在从在郁郁葱葱的竹叶间从来辨不清那隐匿四周的方位,但由师尊牵着自己,拐过千回百转的青石小径,听着清风微拂下此起彼伏的汩汩竹涛,他也从未有过一丝惶恐。
他和师尊溯溪而上,在整座山唯一一杆金镶玉竹下坐定,师尊在小溪旁的一面光洁的花斑岩上誊抄古籍心法,晓星尘便晃悠着脑袋,学着攀附在草叶上的青虫,在微微泛着些潮气的草地上一拱一拱。玩得厌了,就从乾坤袋里掏出从书斋里带出来的书,蹭到师尊身边,倚着师尊那头披散的鹤发,老老实实地看书。
阅读过程中,晓星尘无论遇到的是生僻的字词理学,晦涩的道法经纶,还是偏远的志怪传说,抱山散人总能轻轻搁下笔,慢条斯理地同这个纯真稚子娓娓叙说,为他答疑解惑,无数问题,无一例外。
那是像星星一样闪耀的岁月:越过竹叶遮挡的阳光,师尊身上的古檀香,哗哗纸业间溢出的墨香,嘤嘤啁啾的鸟啼。这竹林间无数的美好都交织在一起,仿佛点燃了一把千年难遇的上好安神散,让晓星尘总会伏在师尊的膝头沉沉睡去。
睡梦中,会有一只微凉的手替他拭去额前细细的睡汗,驱赶嗡嗡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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