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停课,实习工作没有停工,李铮还要继续给电视台写连续剧的剧本,关着房门一写就是几个钟头。
刚开始他以为简小楼在外面看看电视,打打游戏机,也就打发了独处的时间。
后来他发现,这小朋友竟然在看他的书,专业书和工具书,都是有关电影创作方面的理论书籍,对非本专业人士来说并不有趣,有些还相当枯燥。
简小楼搬了把温莎椅放在窗边,自己对着窗口看书,还把双脚踩着铺软垫的飘窗窗台,脚上不再是那双破了洞的旧袜子,而是李铮的一双ck条纹袜,室内温度高,他只穿了条单裤,裤管褶上来一些,露出条纹袜上缘一节白皙的小腿。
那扇窗外风雪肆虐,他是踏雪而来的精灵。
李铮从楼上下来看到他,顿时就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因为看书看得入迷,简小楼没有听到房主已经出来。
李铮慢慢走到他身后,看到他在看什么书,才问:“好看吗?”
他被吓了一跳,忙把书合上,匆忙跳下地来,赤脚站在那里,做错事被抓到似的,尴尬慌乱地说:“我没有乱动东西……是想和你说一声的,怕打扰你工作,我会把书放回原本的地方。”
李铮莞尔道:“把鞋穿上。就是一本书而已,难道我看起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很大方,你人很好。”简小楼低头穿拖鞋,认真地回答了这问题,他显然不是太明白中文的反问即肯定。
李铮已经和他聊过一点关于他的家庭,祖父母辈移民来了美国,到他已经是华裔三代,从没回过中国,中文水准和国内文盲差不太多,能交流但说不太好,不会读也不会写。
熟练掌握的汉字只有自己和父母的名字、“过年”和“福”。
还有就是“左宗棠鸡”和“李鸿章杂碎”,因为他家人在芝加哥唐人街开了家小中餐馆,这两道菜卖得最好。
简小楼说:“以前我也认识过几个中国人,都不是好人,喜欢吹牛,还到处骗人,骗当地人,还骗其他中国人。”
李铮道:“这种人在中国也不受欢迎的。”
他在纽约上学几年,对华裔n代也知道一些,这些年轻人对中国的了解,都是家里长辈们带着时代色彩的主观描述和美国当地媒体的偏颇报道,加上这两年中国越来越开放,来旅游的国人越来越多,不同文化的碰撞,也产生了不少误会。
“以后有机会,欢迎你回中国去看看,来一次寻根之旅。”李铮结束了这个话题,指了指他手里的书,道,“你对讲电影理论的书也感兴趣吗?”
简小楼道:“感,我太感了,这本书真好看……我可以继续看完它吗?”
李铮道:“当然可以,有其他想看的也都随意。你太拘束了,不用这样的,我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谢谢!”简小楼好像还怕他后悔,把那书抱进怀里,才说,“以前我看过一本有点像的,没有你的书好,你书架上的好多书都很好,只是我看得太慢了,到雪停了我也看不完。”
纸质书是比较昂贵的,艺术相关的更是如此,而且还并不是付得起都一定能买到。
这男孩没有上过大学,中学毕业就去剧院跑龙套,一心想成为一名正式的专业演员,不然也不会只是在报上看到一则小广告,没有钱也没有认识的人,就凭着一腔孤勇,杀来了纽约。
李铮想说可以把书借给他,可话到嘴边又转了弯。
他过几天就要回芝加哥了,怎么借给?何况他需要的真的只是几本书吗?
简小楼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铮,大约也是希望他说出肯借书的话,等了片刻没等到,有点失望,也略微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盯着李铮看。
他顾左右而言他:“啊,你有要洗的衣服吗?我可以帮你洗衣服的……还是不了,这天气也干不了。”
李铮道:“二楼洗衣房里有烘干机,你有需要洗的衣服?我帮你一起洗了烘干。”
简小楼看他一眼,又飞快去看别处,说:“哦,我是不会用烘干机的。”
李铮从这话里听出一丝少年娇气的别扭来,心弦为之一动,故意说:“不会用烘干机很值得骄傲吗?”
简小楼睁大眼睛,哑口无言,脸和耳朵都立刻染上了红色。
李铮一惊,别是逗过头了,把人吓着了吧?
他往回找补:“我开玩笑的,烘干机的操作很简单,你看我用一次就知道怎么用了。”
简小楼:“……”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仰起脸来,道:“李,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李铮诧异地问:“我为什么讨厌你?”
简小楼说:“我们都不认识,我就跑来你家住,赖着不走,还偷看你的书,烘干机都不会用,家务也做不好,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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