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谯恍惚怔住。他认识珈若时,她便是这样一个娇弱可怜的小姑娘。模样是娇丽的,像一株亭亭而立水中的粉荷,令人心喜;品性是温和的,带着些难能可贵的坚韧和藏而不露的锋芒,惹人生怜。那时他却半点不懂珍惜。温谯深吸口气,问:“郡主自己定下计策,那又是谁贴身护卫?是否万全?”他问了一遍,护卫没吱声,温谯没抬头,又问了一遍,突然听见他这个贴身护卫,憨憨的嘟囔:“那大人您也是个狠人……”温谯一下子就听懂了。郡主这么厉害,大人你还敢养外室?不怕郡主给你穿个血葫芦?温谯哭笑不得,拿书拍了他一下,又问何人护卫。他面上半点不露端倪,心中早就苦意难言。只可恨,江河不肯倒流,时光不能倒转。护卫仔细去打听了,回来说:“消息封锁的极严,还是傅将军知道您过问,透了点风声。贴身护卫的,是郡主从京中带来的两名侍女,身手不凡,还有郁夫人。傅霜将军又亲自去挑了两个最合心的女将,也送到了郡主身边。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个。”护卫伸出两根手指头,竖到温谯面前。温谯心说,这个护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活泼了些,遂微微拧眉:“什么二十个?”护卫嘿嘿一笑:“郡主这会儿,去挑首饰了。您出去瞅一眼,就知道什么二十个了。”温谯语气淡淡的,道:“倒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到片刻,他又说,去药房买些镇惊的朱砂。珈若便在药房对面的银楼里,浩浩荡荡的一片人。那二十个小兵,个个端着托盘,捧着精美的首饰衣裳。可别说,这么大的阵仗,别说在这嘉陵城,就连京城之中,也没有这样嚣张的。正巧她出了银楼,前脚刚踏上门槛,傅霜便伸手搀扶,殷勤的像个宫里培训出来的内侍。温谯可算明白,这护卫当时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二十个时,那种微妙咂舌的语气了。温谯草草扫了一眼,道:“还真是劳民伤财的大阵仗。勋贵家的小姑娘,奢侈铺张真是不用学,手到擒来。”不出半日,百姓已经议论纷纷,都知道嘉陵城中,来了个了不得的贵人。连一向铁面的傅霜将军都赔着笑脸鞍前马后。珈若在城中吃喝玩乐,过了三日,做足了声势,才让温谯和傅霜带着,慢慢悠悠的往龙泉山中而去。此时,山中的匪首也得了消息。大当家“显平神皇”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抓着一坛酒,不算高兴:“这狗屁日子,连个女人都没有!”二当家钱坤四平八稳坐在左上位:“早不让你悠着点?得,好女人都被你弄废了。这会儿风口紧,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也被抓了,上哪给你弄女人?”三当家胡拜坐右上位,三人成三足之势。胡拜束手端坐,慢慢吞吞道:“神皇将来归应天命,天下都是您的,几个女人算什么?”二当家听了,唇角微翘,不加掩饰的笑了笑。这是嘲笑,这套洗脑的功夫,骗骗下边的虾兵蟹将也就罢了。拿到他们两面前,真当龙泉山没人了,他们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呢?哪片地儿里拔尖的不都是人精?老大不满的看着胡拜:“你这些屁话话,也都说了几百遍了。老子顺应天命,可天命要让我八十岁再得天下呢?老子都站不起来了,还玩个屁的女人?”胡拜眉峰的疤痕,都有些扭曲,索性闭上眼睛,作入定状。反正,快了!只要再要半个月,那些油桶全部都运到山下,布置妥当,再留下这群低贱的蝼蚁顶罪,他自遁之夭夭、逍遥离去。到时候,他再煽动这些幸存的百姓闹起事来,鼓动一番“天降大祸、帝王不仁”,大殷这狗皇帝少说也得下个十道八道的罪己诏。到那时,他再带着这个大功劳,趁乱回到北狄,干一番真正的大事!老大见胡拜跟个矮倭瓜一样,半晌不开口,索性挑明了说:“老三,你一向不是最有主意?怎么山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句话也没有?”胡拜随口应道:“不过是桩无关紧要的小事。神皇,您莫要忘了您的大计,不必节外生枝。”老大摸了摸寸草不生的脑壳,道:“小事?山下都在传,京中来的贵人,联合下头被贬的温大人,在山中发现了神迹,因此,才想把这神迹请回京城,献给陛下,给自己谋求一个前程。”胡拜道:“这些都是些小把戏,瞒不过您。”老大一拍石桌:“没错,这种歌功颂德的小把戏,哪朝哪代都有,何必闹出这么大阵仗?这不是故意迷惑人吗?所以,我特意启用了一个重要的细作,他得到的消息,绝对准确。山里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一个砍柴人,误打误撞找到了一座前朝皇室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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