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到温月的一瞬间,看到她那自己扎的歪歪斜斜的发揪揪,他很努力才克制住帮她梳发的冲动。
看,无论多少次,容山隐看到温月的那一瞬间,他总会心软。
容山隐心知肚明,她是他的小月亮,也是他的软肋。
今晚,容山隐不回府了,他托沈家的下人回去传个话。
容山隐沈逸的别院里找了一间空的客房睡下。
他难得有一场安逸的梦。
梦里,容山隐回到了十八堂。
山寨建在深山老林里,跑山猪与家畜随意饲养在山间,只有喂食的时候才会高声呼喊,家畜听到熟悉的喊声就会飞奔到寨子门口讨食。
容山隐以温青的养子身份留在寨子里。
他少时身材颀长如松柏,看起来很瘦削文弱,又肤光胜雪,生来就很白,因此习武的孩子时常看不起他。嫌弃他病殃殃的,一点都不孔武有力。
唯有温月乖巧,嘴里“阿隐哥哥”长、“阿隐哥哥”短的,一直围着他打转。
温月以为他是极其寡淡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考虑,什么都没想过。
其实容山隐也曾经思考,温月会喜欢什么样的兄长。
如那些孩子一样皮肤晒得黝黑,长得人高马大的武夫类型,是吗?
可他即便把唇瓣都晒得脱皮,也晒不黑啊。
他也很苦恼。
-
温月回到容府的时候,已是半夜。
她忽然拍门,浑身上下不但淋湿了还冒着血,把白管事的魂魄都要吓出来了。
白管事连夜请了郎中给温月诊脉,幸好没有什么皮肉伤,开了两副安神药就走了。温月在寝房里泡了热水澡,吃了两口甜腻的羊奶核桃糕。她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木樨绣纹衫袍,歪在榻上,绞尽脑汁想借口,该如何在容山隐面前,把今晚的“晚归”搪塞过去。
哪知,温月问了白管事才知道,容山隐用完晚宴就去朋友的家宅里续杯,玩得尽兴,彻夜不归。
温月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怅然若失。
容山隐好像比她想象的,更合适京城这个繁荣地。
也确实,温月想到从前容山隐在山寨里,天刚擦黑就会起床,进厨房帮忙婶子熬豆粥、煮热水,甚至是劈好一捆捆待烧的柴。
那时候,温月只觉得自己的兄长的手指修长如玉,既能握笔,又能拿斧头,算是文武双全。她却忘记问容山隐,蛰居在这么小小的一片天地,无法施展拳脚,他到底会不会苦闷……
-
第二天,容山隐睡醒时,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大棍锤烂了似的,没一处好地。
他谨慎应对谢献,尚且如此重伤,要是温月没轻没重,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容山隐想到妹妹温月的鲁莽,头疼不已。若是没他在旁边看顾,恐怕又得惹是生非。
想到这里,容山隐犹豫再三,还是以碧天门门主的身份,给温月写了一封信。既然她不会老实听话,宁愿冒性命危险也要去杀谢献,倒不如给她指点一条明路。
至少,在他的照拂之下,温月的性命无忧。
容山隐一身伤,但回家换了官服再出门,眉眼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疏朗,君子端方,芝兰玉树。
饶是上朝途中和容山隐狭路相逢的沈逸瞥见他,都要暗暗赞一句:“真他娘的厉害,伤成这样还能面不改色来办公务。”
沈逸和容山隐的关系是私底下的,明面上瞧见了,还得剑拔弩张地刺两句。
沈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容大人近来忙碌,可是又领了谢相委派的什么差事?要本将军说,你也是够累得慌,白天给陛下办事,晚上还得给谢相办事。”
这是讽刺容山隐追随佞臣,乃谢献麾下的一条狗,又有看不惯谢献在大嵩国一手遮天的意思在内。
容山隐撩了撩单薄的眼皮,淡淡道:“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令尊如今在吏部任职,正是铨选升迁的紧要关头,本官与沈将军有些交情,不如尽些绵薄之力帮衬一回,也好卖将军一个薄面。”
言下之意,就是动不了你小子,要动你老子了,谁让你爹没我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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