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闻讯赶到院子中来的时候,只见卧室的门大开着,秦疏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辗转。被子被揉得乱七八糟,胡乱堆在床角。两个枕头远远落在地上,却不像是挣扎间推下来的。
而燕淄侯远远站在门外,满脸铁青肃穆,眼中却有担忧的神情,几次想走进门去,见秦疏十分激动,只能硬生生又忍住。终于等来了大夫,他朝着靖安极不耐烦地一摆手:“不必多礼,你快去看看他。”
靖安见这情形,也不好多问,提着药箱直奔房中。隐约听得秦疏喃喃道:“滚开。”
不由得微微一怔,再看秦疏紧闭着眼,并没有发觉他进来。
靖安回过头去,见燕淄侯刚跟到门口,整个人僵在那儿,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一阵。终于愤愤的掉头走开。
靖安也不去管他,转身去照料秦疏。
这情形隐约是动了胎气。秦疏早期过于亏损,靖安将心思放在胎儿身上,这数个月索心调料,胎儿大有起色,于他本身却没有多大好转。这样子强母弱,激愤之下心血不足,胎儿不适自然会挣扎,使得腹中疼痛越发的变本加利。
秦疏全身也是冷汗淋漓,觉察有人靠近,挣扎着张开眼。瞧见是靖安,似乎微微一怔,手却本能的护在肚子上。
靖安稍加诊断,见胎儿脉息还算稳健。略一思量,仍是以胎儿为重,取了一枚药丸喂秦疏吃下。
药丸入口即化,甚是有效,不过片刻工夫,仿佛全身的血气都被抽去安抚腹中胎儿。秦疏只觉一阵一阵的心悸,手脚冰冷下来,腹中的胎儿得到满足,渐渐不再躁动,绞痛渐渐缓和下来。
秦疏脸色苍白地瘫软在床上,他一时气极引发腹痛,此时腹中隐约痉挛,小东西还时不时踢动一下。全身乏力之下,那感觉反而鲜明无比。他心里一时恍惚,也对这孩子却无从恨起,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回想方才情形,却有些后怕。
他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慢慢揉抚安慰着腹中受惊的胎儿,匆匆对靖安道:“宝宝……”
靖安拉开他捂在腹上的手,在下腹按了按,也不顾秦疏闷哼出声,飞快地扎下几针。他到底不是精于妇科,这男子怀孕之事也只是在医书上见过。面对秦疏也微觉得有些尴尬,
待秦疏情形稍一缓和,他立即转过脸去。冷冷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秦疏早察觉他对自己格外冷淡,这问话也没有关心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责怪他没有保护好腹中胎儿。
说来说去,靖安冒着若大的风险混进候府,归根到底不是为他,而是为了这个孩子——敬文帝的血脉。
秦疏张了张口,却无从解释。对于腹中骨肉身蕊的猜疑,并不能够同靖安商议,他甚至不敢同任何人提及。
靖安要的是敬文帝的子嗣,若不是陛下的血脉,对这幼儿也绝不会有半分心
慈手软。
——这婴儿只等着确定生父是谁,然后等待着他的便是或生或死的下场。在别人舌间上轻易就能翻来覆去的两个字,却是他数月来苦苦坚持的唯一支柱。那种本能的相依为命,几乎已经溶进他骨子里去。
秦疏微微咬住嘴唇。这孩子无知无辜,纵然不幸真是燕淄侯的肯肉,那也是身为父母的过错而不是它的,这样无能为力地等待着飘摇的命运,让他觉出一种比路旁野猫弃狗还不如的凄凉。
它还什么都不懂!
靖安见他不说话,遂也不再提起,过了片刻,将银针一一拨去。借这机会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你见到皇上了?”
秦疏眼神怔忪,闻言却微微一僵。抚着肚子仍旧说不出话来。
靖安未觉有异,接着道:“当日来不及将国库所藏全部运出,陛下可曾告诉你藏在何处?”
秦疏微微摇头。
“那么皇上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靖安略有些焦距,忍不住伸手推推他。“这笔钱物对复国大计事关重大。你找机会再见陛下一次,问问清楚。再请陛下暗中下一道手谕……”
秦疏不上自主想起敬文帝当日的神情,不禁微微一颤。靖安还要在说,他却勉力挣起身来打断靖安,指着一旁多宝架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青铜胆瓶,吃力道:“那儿……”
靖安依言过去,果然从青铜瓶底部摸出一团东西,匆匆张开一看。大多是用极薄的丝帛画就,有几张地图,另外有模仿燕淄侯笔迹写就的几份公文。也有只落了名字的空白信件。秦疏甚而还能从易缜身上偷出信物来落了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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