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桂花全开了。校园里飘着一股沁人的香味。彩虹背上书包,不由自主地向花园走去。那个季篁也是初来乍到的老师吧,除了有个博士学位,情况和自己差不多。但他的样子却很老练。听教授们说,最牛逼的老师才会在最后一秒到达教室,这叫拽味。奶奶的,彩虹在心里骂,季篁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你今天一顿搅和,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堂课也不至于如此惨败,我纯洁向上的心灵,也不会蒙受如此创伤。彩虹在用自己的无意识痛快地鞭打着季篁,越过一排桂花树,她又看见了他。原来他的课也讲完了,他还没有走,好几个学生围着他。她停下来,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等着。&ldo;……老师,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什么是复调小说。您是指几种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或者声音在同一部小说里出现吗?&rdo;&ldo;嗯。我是指作者对这些声音不抱批评的态度。他并不是想将不同的声音编辑起来形成一种统一的声音,作为自己意识的传声筒,而是让这些声音自然地显现。&rdo;&ldo;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狂欢的理论……&rdo;&ldo;别着急,这一点我下节课会仔细解释。&rdo;&ldo;老师,巴赫金和托罗多夫……&rdo;彩虹抱着胳膊静静地等了三十分钟,那几个学生才陆续走光。季篁折过身来也要走,看见她,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ldo;何老师,你有什么问题吗?&rdo;彩虹瞪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ldo;我没问题。你正在讲俄国形式主义?&rdo;&ldo;对。&rdo;&ldo;这么说,你的&lso;新批评&rso;讲了足足一个月?这门课全是你一个人上吗?&rdo;彩虹在心里计算,这门课通常会从&ldo;新批评&rdo;讲起,接下来就是&ldo;俄国形式主义&rdo;。照这位老兄一个流派一个月的速度,这是一学年的课。这样的理论课在每个大学的文学院都是重磅炸弹,备课难、萌点少、不容易取悦学生,一般由最有经验的教授主讲,多数情况是由精通各个流派的老师轮番上阵。彩虹记得以前选这门课的时候是由七位教授分别讲授,结果她给那位讲&ldo;解构主义&rdo;的老师一个毫不留情的评价:&ldo;亲爱的老师,您成功地迷惑了我,但我觉得您真的不知道自己讲的是什么。&rdo;&ldo;是。何老师对我的大纲有意见?&rdo;&ldo;没意见。我只是想和你搭讪。&rdo;&ldo;搭讪?&rdo;他怀疑地看着她,&ldo;为什么?&rdo;&ldo;我刚打了一个电话,证实那个教室的确是你的。&rdo;&ldo;哦。&rdo;他低头看表。&ldo;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吃饭。&rdo;&ldo;不客气,我不饿。&rdo;&ldo;同时我还有学术问题要请教。&rdo;&ldo;下次吧。&rdo;&ldo;是这样,我这人……特别不喜欢别人利用我的愧疚。为了不给你这个机会,这顿饭我一定要请。&rdo;&ldo;请放心,何老师。我从来不利用别人的愧疚。&rdo;&ldo;只是便饭,就在食堂里。点几个小菜而已。&rdo;彩虹觉得,此时自己的口气有点像乞求,于是乎,她的笑容僵硬了。她像一个绿林大盗那样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季篁低头想了想,终于说:&ldo;好吧。&rdo;3季篁从停车栏里推出一辆美利达自行车,看样子他是山地车爱好者。彩虹也喜欢骑车,和她做出租汽车生意的爸爸一样,彩虹很喜欢摆弄机械的东西。可是自从她的第三辆新车在校园里被盗之后,她就放弃了骑车的念头,改乘公汽上下班了。&ldo;你喜欢去哪家食堂?东区的?北区的?西区的?还是畅春园?&rdo;彩虹问道。&ldo;有区别吗?&rdo;&ldo;当然有!东区的川菜和小炒不错。北区的汤和火锅好。西区胜在糕点和海鲜。畅春园么,主要是北方菜。季老师是哪里人?&rdo;&ldo;我是北方人。不过我喜欢川菜。&rdo;彩虹情不自禁的看了他一眼。北方人?不大像啊。如果表情不那么阴森、眼神不那么犀利的话,他应当算是个英俊的男人。但他的个子不是很高,没有一米八,身子瘦削,显得腿和胳膊都很细长。彩虹的几位北方师兄个个心宽体胖、身材魁梧,相比之下,她觉得季篁的外形和他的名字一样,细如修竹,临风摇曳,充满江南水气和叮咚古韵。她甚至想起了一首诗:独坐幽簧里,弹琴复长啸,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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