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尘,去看看那边的老人,情况不太好。”
易轻尘?我好像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有人叫了易轻尘的名字?是他来了吗?寻着人声去找,没有熟悉的身影,是我听错了吧。
“隋老师,孩子们检查完了,把孩子们带回去吧。”
“来了。”在人堆中找了几次,没见着人,应该是我听错了,再说,姓易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是他。
把孩子们带回教室,心里一直想着听见那一声。孩子们好像仍没从见到医疗队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对于他们来说,医生就像是天神一样,不会常常降临这里,他如果来了,那就是上天的恩赐。
“隋老师,以后,我可以当医生吗?”一个小男孩拉住我。
“当然可以啊,那当医生想做什么呢?”
小男孩挠挠头发,说,“想救人,救好多人,天那么多的人。”他用手划出一个最大的弧度,那就是好多好多的意思。“但是,奶奶说,当医生很难,我只能在家放牛。”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我安慰他,“宝贝儿,还记得我们早上学过的课文吗?山的那边,是什么?”
“是海。”
“没错,或许我们翻过一个山头,看到的是山,翻过两个山头,还是山,但只要我们坚持,总有一天会看到大海的。明白吗?”
“那隋老师,你看见过大海吗?”
孩子问我,我沉默了,大海?还真的没有看到呢,但是总会见到的,只要地球还是圆的,只要我们还在走,只要大海在那里,我们都会见到的。
下午周军亚过来告诉我,易轻尘来了,现在在村委会。我把手里书放在他手里就往外面跑。
那一刻,我的脑袋像是自动格式化一样,把所有那些不想关的事情就清楚,然后一点一点的把他装进去。如果真的是他,我想告诉他,我放下过去了,没有遗憾了,我想牵着他的手说一句,医生,我来了。
“医生,你怎么来了?”那时候他们正做收尾工作,忙前忙后,他弯着腰,收拾桌上的器械。
他抬起头,眉眼间尽是喜悦,“有个人转进了牛角尖,一个人跑了,我想带她回家。”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我想和这个人回家。
曾经有一只青蛙,发现了一口井,井水很清澈,很甘甜,青蛙以为井里可以安家,就自己跳进了井里,从此再看不见井外的天空,也对井外的世界失去了期待。井里很冷,青蛙只能自己拥抱自己。可不管井里的日子有多难,它从来都没想过要跳出去看一看。直到有一天,一只大鸟飞到井口,告诉青蛙,其他地方的天空,是多么辽阔,多么蔚蓝,青蛙才对外面的世界重新有了好奇,一开始青蛙拒绝了大鸟的邀请,因为他怕自己走了井会很孤单,自己也会失去依靠,后来,它才发现,其实井已经装了满满的水,不再需要它了。可大鸟因为青蛙的拒绝飞走了,它自己不能跳出井。没想到的是,大鸟一直等在井口,在井边搭起了窝,一直在等青蛙的呼唤。
现在他来了。
医疗队在村里要休息一天,第二天还要去村民的家里,给走不动的老人看病。晚上,和周军亚、小玲姐一起吃了个饭,都是村里简单的便饭,比不上城里,一开始我也吃不惯,现在习惯了,不过看易轻尘吃得挺多的。
饭后,和易轻尘在并不平坦的路上散步。
“你怎么会来这儿?”
“政府组织了支援山区的活动,我就报名来了。”
他说得不对,今天我问过其他医生了,这个活动在很早以前就开始组织了,报名很早就结束了,他一早就报了名,要支援这里。然后又联系了周军亚,让我来支教。这些事都安排好了,他才决定告诉我他喜欢我。因为对我没有把握,对未来没有把握,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离开,给我时间去想,去接受。这一切都是他的陷阱,每一步都安排好了的陷阱,全部都替我想到了的陷阱。感谢他,让我跳进来,又拉我出去。
“这么久了,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支教不适合我,我还是得回到城市的大洪流里去。”
“就这些?”
“不然呢?我每天都上课,可没时间想些没有的东西。”
“那你还喜欢他吗?”
“谁?”
“……”
“当然还是喜欢的。”我看了眼他的脸色,果然又开始严肃了,“不过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对他只是习惯,我相信我会慢慢改掉的。”
“那你能接受我的爱了吗?”
我停下脚步。侧身,正面着他,“医生,你能接受我吗?”
易轻尘立马变了表情,双手搂过我,抱得很紧很紧。我知道,他接受了,接受我这个曾经遍体鳞伤的人了。他小声在我耳边说,“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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