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白檀了?”司马玹有些怔忪:“那……她可有说什么?”白唤梅摇头。司马玹松了她的手缓缓坐回去。他的确说过往事不要再提,毕竟做了就是做了,提了也是徒增烦恼,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当年的无奈就算告诉了她,如今又能怎样呢?玄阳子和陈凝当晚便被送回了抱朴观。陛下终于想通了,整个宫中欢欣鼓舞,恨不得撵人才好。陈凝对着宫门不忿:是贫道要来的嘛?切!天气可算放晴了,可道路还没干透。白栋终于得空爬上山来,脚上全是泥巴,进了院落又一阵狂奔,那泥浆沫子都快飞到脸上来了。“阿姊阿姊,听说谢家要把女儿嫁给那煞神啊?”白檀正在修剪花木,头也不抬地道:“与你何干?”白栋笑得花枝乱颤:“与我无关啊,可是我高兴啊!阿姊你一定要劝那杀神接受这婚事,那谢家女郎可千万要嫁给他,一定不要反悔才好!”正说着呢,谢如荞提着衣摆轻轻巧巧地迈进了院门,一听到这话就变了脸色。白栋丝毫不觉,依旧滔滔不绝地跟他阿姊八卦,劝她千万要稳住凌都王的心思,总之撮合了这一对,就造福他整个白家了。谢如荞知道他是谁,白太傅家的公子,不学无术,成天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眼下也没个仪态,白衣沾了泥,唯有那张脸还能看,可惜那双眼弯弯带笑形若桃花,看着也叫人不舒服,何况说话还这么不客气,顿时就来气了:“我嫁不嫁与你何干,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白栋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与我说?”“不与你说与谁说?”谢如荞叫人将带来的那一盒朱钗簪花、绢帕绫罗、甜点小食全都交给无垢,亲昵地挽住白檀手臂:“女郎可千万不要听他的,一定要为我好生劝劝凌都王才是。”白檀还真没被一个姑娘这样黏过,举着剪刀讪笑:“好好好。”白栋不太乐意,把白檀往自己身边拽了拽:“阿姊你与她这么亲昵做什么?”谢如荞又将白檀扯回自己身边去:“我与你阿姊已是好友,如何不能亲昵?”白檀笑得尴尬,任由她攀着自己继续修剪花枝。白栋愤懑不已,起身就走。阿姊有朋友了,连他都不理睬了,哼!谢如荞本还得意,结果见凌都王忽然回来了,连忙松了手便找借口告辞了。白檀叹气:“殿下,你别拖着了,赶紧拒绝了吧,为师真的吃不消了。”小姑娘太热情,她没受过这待遇啊。司马瑨走过来道:“恩师既然这么不愿本王接受,那肯定是要拒绝的。”白檀差点一剪子剪手上:“为师可没那么说。”司马瑨正要说话,祁峰一阵风似的跑到了跟前:“殿下,不好了,弋阳有秦军入侵了。”御书房里这会儿十分热闹。大臣们都很激动,眼见司马玹又批回了皇袍,简直眼角都要飙泪了。王敷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当即出列拱手:“陛下,凌都王罪上加罪,他私扣了历阳王,如今历阳王生死未卜,只怕就要成为下一个东海王了啊!多亏陛下重新理政了,否则再无人可以约束他了啊!”司马玹将内侍端来的汤药细细喝完,搁下碗道:“丞相何出此言?朕方才还见到了历阳王。”王敷一愣:“陛下见到历阳王了?”你是不是病糊涂认错人了啊!司马玹见他不信,吩咐内侍去请人,一面亲自起身将他扶起来:“丞相先前一直追着朕要个说法,但朕近来听白太傅说了,凌都王当时再造杀孽,是因为刘沛以先皇后死状刺激他。杀母之仇,便是寻常人也会暴怒,何况是他呢?”王敷没料到他竟然知道了因由,蹙了蹙眉道:“陛下休要听白太傅胡言乱语,分明是凌都王不愿受罚找托词。”反正哪次提凌都王的事陛下都是周旋婉转,各种偏袒。这种老好人最是叫人烦躁,还不可发作,那煞神如今这模样,有一半也是他惯出来的!王敷正心里不高兴呢,司马烨一脚迈入了殿内,施施然过来向司马玹见礼。他惊讶莫名:“本相听闻历阳王被凌都王抓了,你怎么出来的?”司马烨苦笑:“要不是谢太尉出手相助,本王哪里能够脱身。”王敷一听脸就绿了,谢太尉连他都能救了,居然已经与凌都王这般亲近了吗?看来那婚事是一定会成了……越想越不能忍,他又抱拳道:“陛下,凌都王几次三番目无王法,又欺君在先,您不得不办呐。”话音未落,快马飞报入殿。“报——弋阳告急!秦军十万大军入侵,已占领边城两座。”殿里倏然鸦雀无声。“丞相。”司马玹的声音稍稍冷了几分:“你怎么不接着参凌都王了?”王敷语塞:“臣……”司马玹捏了捏眉心,朝身旁摆摆手:“去招凌都王来见。”司马瑨早有准备,很快便来了殿中,居然没穿朝服,着了一身宽大的月白薄衫,看着好似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神清骨秀,却双目慵懒,就这么站在一群大臣之间,简直有鹤立鸡群之感。殿中众人也是时不时偷瞄他,虽然一直畏惧他声名,但说起外表,还是颇为赞赏的,只是不敢多看罢了。司马玹道:“凌都王应当得知弋阳有秦军入侵一事了吧?”司马瑨闲闲站着:“臣弟刚刚得知。”“那你可有对策?”司马瑨摇头:“臣弟先前保证未能兑现,有负天下所托,今日来也不是提什么对策的,就想请陛下罚了臣弟。所以臣弟愿交出都城一半兵马来,陛下愿意让他交给谁,谁便领着去抗击秦军吧。”司马玹尚未开口,殿中已经嘤嘤嗡嗡一片,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凌都王拿乔了,你们都要夺他兵权,好嘛,他这下不干了!造孽啊,这下谁去打仗啊!都怪王丞相,这事他必须负责!王敷接受着一群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脸上不大好看,咳了一声,偷偷去看司马烨,司马烨也在瞄他,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有数了。王敷遂出列道:“既然凌都王不愿出征,陛下不如将那一半兵马交由段鉴,让他领军去弋阳抗击秦军。”这本也是他跟司马烨商议好的结果。司马玹摇头:“现在秦军集结了十万兵马,都城这一半兵马只有五万,段鉴又是头一次任主将,如何能以少胜多啊。虽然段鉴立过不少战功,但朕还是更放心凌都王。”司马瑨冷幽幽地笑:“臣弟有罪,臣弟可不能出征,臣弟会忍不住大开杀戒的。”王敷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忙对司马玹道:“陛下不妨多调些兵马给段鉴也就是了,凌都王既然自愿受罚,又何必勉强。”司马玹只是摇头。司马瑨道:“丞相言之有理,义城侯庾世道在豫州驻扎有二十万兵马,距离弋阳不足百里,陛下可以下令让他调兵支援段鉴。”王敷闻言皱眉:“义城侯是什么人,要他调兵,除非他自己领军。”“那就没办法了。”司马瑨草草见了一礼,转身便出了殿门。司马玹无奈,命内侍取出金印,拟定圣旨:“就照凌都王所言安排吧,义城侯再怎么也是大晋子民,这时候若不肯听调动,与贼子何异?”众人称是。王敷虽然吃了司马瑨一瘪,可总归心里还是略爽的,不管怎么样,得到凌都王一半兵马了,今日实在是有收获。秦国入侵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东山上的学生们都知道了。白檀本以为司马瑨会因此保住兵权,没想到他居然还交出一半兵权去了。虽说他在别处还有兵马,但总也是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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