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瑨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有人进门,彼此都是一愣,随之他便垂头见了个礼。来的人是白唤梅,她穿着随意,外面罩着帷帽披风,只由左右两个侍女扶着,一点不像从深宫里出来的,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撞见凌都王,脸色居然有几分慌张,低声说了句:“凌都王可千万别说出去,本宫是悄悄出来的。”司马瑨没答话,朝白檀看了一眼,她已经走了过来。“阿姊此时出宫来做什么?”白檀看出她有意隐藏,便要领她去屋内说话。白唤梅却似乎很急,摇头道:“我不便久留,来此是想请你入宫去劝劝陛下。”白檀莫名其妙:“我能劝陛下什么?”旁边两个侍女在小声催促,白唤梅捉住她手道:“我们路上说吧。”白檀就这么被拉出了门,连件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司马瑨原本要去军营,此刻忽然改了主意,跟上来道:“本王送恩师去好了。”家事白唤梅来找白檀也是没有办法。司马玹不知是怎么回事,自那日上巳节之后忽然就迷上了修仙问道,还特地请抱朴观知观玄阳子出关来为他炼制丹药,这般模样已经持续了有段时日了。原本她以为这是司马玹一时兴起,也没在意,哪知连日来一直如此,从未间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这才知道不对。白唤梅请父亲出面劝导无果,又请叔父出面。白仰堂去说了半天,司马玹倒是听进去了,可转头依然叮嘱玄阳子继续为他炼丹。其他世家大臣听闻此事也坐不住了,接二连三的往宫里跑,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想劝他回头。求仙问道虽然是风潮,皇帝想赶一赶也不是不可以,但司马玹是饱受世家拥戴扶持的帝王,有他在大局稳定,比什么都强,怎么能胡乱磕丹药呢?万一一不小心蹬了腿,他们上哪儿去找个新皇帝?奈何依然收效甚微。白唤梅自己也劝了许久,仍然不见有用的样子。白家将希望压在她身上,怎么可能容许皇帝修道,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宫门不就白入了?因此对她也是多加施压,百般苛责。白唤梅病急乱投医,想起白檀好歹跟司马玹是多年知交,她又是文才,说话必然能叫人信服,不得已之下只好偷偷出宫来请人。只是没想到会撞上凌都王,撞上了也就罢了,他还跟来了。司马瑨将祁峰和顾呈留在东山脚下,独自打马跟着二人的车马入了宫。白唤梅要去更衣,在炼丹房外嘱咐了内侍几句便匆匆回宫整装去了。内侍进去通传,过了许久才得了准见的诏命。白檀匆忙而来,也没准备,只能强打起精神随内侍进门,旁边的司马瑨却已一脚抢先跨了进去。她在后面顿了顿:你这么心急,干脆你去劝算了!炼丹房里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一股子怪味儿。白檀捂着鼻子在一排炼丹炉后面找到司马玹,他发髻高束,身披道袍,盘腿阖眼坐在那里。在他身后还坐着两个道人,一个发须皆白,是玄阳子无疑,另一个是陈凝。白檀头一回见司马玹这幅模样,愣了片刻才回神见礼。司马玹睁眼,请玄阳子和陈凝先退避出去,笑了笑道:“你今日求见,莫非也是来劝朕的?”白檀垂头:“陛下胸怀大志,因何困于这方寸丹房呢?”明明当年他做豫章王时,还狠狠批判过这修道不务正事之人,如今自己竟然走上了这条路,怎能不叫她唏嘘。司马玹笑容依旧温和,就是消瘦了许多,大约是近来在辟谷的缘故,他抬手请白檀就坐,轻轻叹了口气:“开春以来各地灾祸频发,前些时候晋兴郡中还出了崩山的祸事,泥石毁了良田无数,百姓也多有死伤。太史令数次占星,皆言此乃国上德行有失之故。历阳王与朕说,帝王修道乃是为民生祈福的福德之事,朕深觉在理,不管如何,总也能求个心安吧。”又是那个历阳王!白檀因为采蓉的事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没想到他又来兴风作浪了。司马玹向来冷静理智,若非被他捏住了失德的由头,岂会轻易竟被说动,还真是会灌迷魂汤。她忍着不痛快,还得斟酌考虑司马玹的心情:“修道是小事,服食丹药却是大事,陛下切记保重龙体,也免得朝中与后宫担忧。”司马玹刚要接话,忽然看到旁边的司马瑨,他进门到现在也没见礼,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抱臂站在炼丹炉旁,那一身黛色胡服几乎要与那丹炉融为一体,不仔细瞧还真注意不到。“怎么,你也是来劝朕的?”司马瑨朝他看了一眼,抬抬手:“陛下接着说,臣弟只是来看着恩师的。”“……”白檀倏然转头,混账,这是什么话,你要坑死为师吗!司马玹明显一愣,视线在他和白檀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忽对白檀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朕有数,你先出去吧,朕有些话要与你这个学生好好说说。”白檀觉得他把“学生”一词咬得特别重,心里不禁有点慌,他是聪明人,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这么想着,退出殿门之前便对司马瑨使了个眼色。司马瑨似笑非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到。司马玹目送白檀出了门,这才对司马瑨道:“朕希望你在白檀面前聆听教诲,只盼你早日修正心性,你可要将她当做师尊,好生敬重才是。”司马瑨笑了一声:“臣弟向来不守规矩,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尊重不了她。”司马玹眉头深深皱起,又缓缓舒展开:“朕以为你至少师生伦常是不会违背的。”司马瑨不愿多谈,站直身子道:“陛下继续听历阳王的话修道吧,臣弟告退了。”话音未落,人已走到了门边。司马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又深深吐出口气,竟无可奈何。白檀方才那番话说了一半,本还打算进去再继续劝说,抬头却见司马瑨已经出了殿来,示意她跟自己走。“陛下不用劝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劝的。”司马瑨说话时忽然揽着她往身边带了带,旁边一排内侍急急忙忙小跑着从身边擦过去,看到他在又慌忙停住下跪见礼。白檀一头撞在他胸膛上,站稳时看到跪了满地的内侍,心如擂鼓。司马瑨是个不按常理走的人,随心所欲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现在已经毫不避讳,照这样下去,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他对自己那点心思了。要老命了,以前担心教不好他名声要坏,现在是教得好教不好都得坏了。白檀看了看日薄西山的天,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艰难……就这么出了宫,自然也没有车马相送了。司马瑨也不废话,直接将她抱上马就走。白檀现在就算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都没力气了,既不能下地自己跑回东山,又无颜面对广大建康民众,只能垂着头一路装死。司马瑨故意一手搭在她发间:“要不本王替恩师将这头发打散了,便于你更好遮掩?”白檀怕他真这么做,连忙抬手去捂头发,不想却摸到他手背,司马瑨趁机反手将她的手包住,扣去她腰间,藏在层层叠叠的宽大衣襟里,她越挣扎他反而扣得越紧。她的头就快垂到马鬃上了,恼恨无比,天怎么还不黑啊!好在这一路是快马出城,虽然浑身颠地酸疼,也好过慢吞吞接受全城百姓的目光。祁峰和顾呈在山脚下百无聊赖,远远看到司马瑨环着白檀到了跟前,不禁齐齐呆滞了一瞬。祁峰抵抵顾呈胳膊:“哎哎,你看到没?白菩萨居然脸红了。”顾呈道:“被马颠的吧。”祁峰点头:“也对,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脸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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