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盖住前摄像头:“已经够了。”他停了停,又说:“我觉得我已经看见今天的星星了。晚安,谈羽。”他拿着烟的手有些颤,挂了视频,又在已经布满“月”的纸上重新写了一个“月”。撇有一条向内的弧,横折钩呼应着也折了回去,钩的转折并没有因笔触的放轻失了浑重,但许衍依然将两横落在了右边。这个“月”配平了。等彻底平静,许衍给闫学柯发了一条消息。“我给谈羽写字了,他让我有这样的冲动。”过了中秋就是三密市的第二个雨季,秋雨来得极快,有时淅淅沥沥能下一整天,罩得整个三密都喘不过气来。许衍最讨厌下雨天,本就邋遢到了极致的小巷遇上这种天气,各种不愿形容的气味都混杂在了一起。他裹着被子恹恹地看窗外的雨帘,觉得自己实在堕落,爬起来泡了杯金骏眉。茶叶还没在杯中完整地打过一个旋,有不太清晰的人声从巷子传了进来。来人直接进了小院,有人给正主掀门帘,许衍抬起眼皮一看,是张澄。张澄最近总联系他,不外乎讨字。放在平时,这就是你花钱我出力的事,许衍偏偏不想伺候他,虚虚实实应着,没想到人居然追上了门。他垂下眼,有些不快。张澄穿件灰色的针织衫,难得地遮盖了几分他身上的浪荡气息,看见许衍先作了个揖:“许老师,我来求字。”许衍才不信他是来求字,把茶杯放在一旁,双手缩进袖子里:“澄哥,上次拿了我的字,可没见你用啊。”张澄早忘了自己一时兴起做过的事,笑容不变,坐到他身旁:“我喝多了酒,混账了。你再给我写幅字,当我生日礼物好不好?”许衍正犯困,迷糊间想起闫学柯说过的,所谓张澄的“不正常”。再和现在超出两人交友界限的话语一比,他突然间来了兴趣。“你没好好待我上次写的字,现在又要新的,谁敢给你?”张澄倒利索,听出他的意思,打了个响指就往门外走:“许老师等着,我肯定不叫你失望。”天阴沉沉的,辨不清时间。张澄再来时许衍特意看了眼手机,隔了四个小时。他手里拿着卷红纸,在绿植前展开,正是许衍上次写的那副篆字对联。张澄站在窗前笑着,不是谄媚,但也有点讨人欢喜的意思在。他晃了晃手里的字:“许老师,字我找回来了,您看?”许衍脱了外套,俯身取出砚台:“想让我给你写什么?”张澄没等他开始动笔就走了,只留下一张纸条——“天街夜永双星会,云汉秋高半月明”。隔了几日,许衍抱着写了这句话的对联进了酒吧。他到的时间正好,生日会的场子才预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倒不是承受不起这样的猜测目光,许衍坦然地走到张澄面前,把淡粉色的对联递到他怀里:“澄哥,字我送到了。”和上次不同,张澄真像个狂热粉丝一样,叫人从酒吧的二楼放了一路的细碎纸花,许衍的对联高高地在纸花的陪伴下垂在了楼边,所有进门的人都能看见。闫学柯做足了准备,一进门还是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正好许衍从被迫和张澄喝交杯酒的起哄现场逃出来,三蹿两跳,带着热气站在了闫学柯面前。闫学柯:“您太堕落了。”许衍回头去看,张澄的视线依然直勾勾地挂在他屁股上。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勾住闫学柯的肩膀说:“我觉得你说得没错,张澄要泡我。”闫学柯对今晚的他有些意见,问:“怎么不见你的缪斯男神?”许衍摊了摊手,随便在旁边的台子上端起杯酒:“没来。”没等两人说上三句话,从酒吧中央又炸出了人声炮弹的效果。张澄从“爆炸现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向他们走了过来。“我跟你赌一把。”许衍作为全场焦点并不怯场,反而同闫学柯开了盘,“我的男神肯定会来。”张澄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手上握着不知被谁塞进去的玫瑰。他踢开桌上的酒瓶,半跪在地上,在热烈的气氛里仰头看着许衍。这是最经典的求爱姿势。许衍偏着头打量细节,没接花,俯凑在张澄耳旁。旁人看着,这是两人耳鬓厮磨。张澄的脸色却随着他的耳语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他几乎演不下去,跪着的腿刚要用力,许衍就按住他的肩膀强行把他留在了地上,右手轻而快地挑走玫瑰。许衍跳到桌上,在起哄的口哨声里将玫瑰狠狠地击上栏杆,随后向空中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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