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灯居然亮着,王钺息放下了书包,就看到王致从楼上下来。“您今天在家?”王钺息没想到父亲会回来。“三点多回来的,晚上走,九点四十的飞机,佛罗里达。”王致说得很清楚。王钺息抬起了手腕,突然开始讨厌自己和顾勤戴一个牌子的手表,“哦,还来得及。我去拌个沙拉。”“功课忙的话就不用了。”王致道。“没关系。”王钺息去洗手。王致等他换上了家居服才道,“我今天和张院长见过了,姚老师的手术他亲自主刀,没什么问题的。你放心。”“知道。”王钺息往厨房走。王致又叮嘱他一句,“我下周天回来,你这周六去一趟文叔叔那,把那只虎纹的四耳陶罐带过去。”王钺息一怔,他知道能请到张院长是文叔叔的关系,可是,依父亲和文叔叔的交情,这样的小事不用送这么重的礼吧,“我准备了徐邦达的字——”王致打断他,“姚老师带了你两年多,我顾不上你,多亏了她。这都是累出来的病,初中的班主任不容易。礼重一点,也是重视的意思。你不用管了,文昭知道我的意思。”王钺息自然是担心姚老师的病的,要不然也不用大费周折了。可父亲是多练达的人啊,这份礼远远超过这个人情了,不过,他从来不会质疑父亲的决定,王致这么说了,他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就算完了。“这次是开会还是谈事情?”王钺息新起了话头。“一个会。”“在哪?那边正好有房子,我吩咐去收拾——”“不用了。在盖恩斯维尔,还是住酒店方便。”王致不置可否。“那儿的天气和佛州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吧,我记得晚上冷得厉害。正好前天天气好,枕套被单都晒过了,我一会儿去收拾。爸记得多带两件衣服。”王致是择席的人,在酒店很难睡得着。他又经常出门,王钺息总是会替他晒好单子。他才五岁母亲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和王致相依为命,王致是真正的贵公子出身,哪怕独当一面这么些年了,骨子的贵气和骄矜还是改不了,倒是王钺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习惯了服侍父亲。“嗯。”王钺息顺手替父亲添了次茶,梅坞龙井,钟点工是沏不出这种味儿的,既然有这个闲情,看来今天是真不太累,王钺息放了心,去厨房忙活。王致是典型的公子哥,信奉君子远庖厨,可是难得回来一趟,儿子又懂事,也喜欢和他聊天,他懒散地站在厨房门口,赏玩着琉璃杯中舒展的茸毫,和儿子闲话,“有空去看看姚老师,今天她还问你呢。”“知道。”王钺息快手快脚地洗菜。王致浅浅啜了一口茶,“新班主任对你怎么样?习惯吗?”王钺息刷黄瓜的手突然顿了下,手上的伤又开始疼,很快,用身子挡住了父亲的视线,下意识地不让他看自己肿得厉害的手,语气轻描淡写,“怎么会有老师不重视我。”王致从他刚才用右手替自己添茶就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也没点穿,看他若无其事地蹲下来削黄瓜,继续喝茶。等他把菜都切好了才道,“多弄一点。”王钺息只是短短的一愣神,立刻明白了,“康姐姐也去?”他声音顿了一下,“哦,那我再做一份水果的。”王钺息瞬间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把那只四耳罐送人了,康君也喜欢陶器。他的手好像因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更疼了。“水果在冰箱里,就是不太新鲜了。”他饶过父亲要往外走。王致左手扯住他胳膊,琉璃盏里茶汤动都没动一下,王钺息却躲不开。“你手怎么了?”王致的声音瞬间冷下来。王钺息早都知道,照父亲的明察秋毫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苦笑了一下,明显是要揭过去的节奏,“不小心摔的。”王致怎么可能会相信,“什么年代了!附中还兴老古董那一套。”他是真生气,儿子从小到大都优秀得不像话,就算做错了什么,也绝不至于被打成这样。看手上的伤,至少是三四十下的戒尺,估计还是紫檀。学校里的老师一般打也就是用量布的尺子敲两下,能打出这么较真的印子来,得是个多古板的人啊。“我去拿草莓,可能还要消一会儿。”被发现了已经够尴尬,破天荒头一遭挨了打,哪怕是爸,哪怕是抱不平的话,他也不想听。王致一张脸冷得像冰,他原就不是温柔敦厚的人。王钺息多傲啊,又怕羞,今天被顾勤小题大做的立了威已经够难堪了,更何况回来还被父亲逮个正着,他匆匆地走,却猛然发现,父亲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他知道自己爸爸是特别护短的,尤其是母亲过世后,再没人能压得下他的大少爷脾气,见他动了真怒,即使不是对自己,王钺息也不敢就这样走掉,回转了身子,替父亲端了茶,“没什么,不过就是看重的意思。”王致眼中有种孤诮的寒,“老师看重学生,有很多种表达。小到上课的眼神交流,明显些的教室的座位,再明显一些的像你们姚老师的嘘寒问暖,谁家的规矩,看重了就要下死手地打!”他发了一通脾气,却冷不防地看到儿子素着手恭立在身侧,终是有些心疼了,孩子已经受了委屈,自己怎么能让他更委屈呢,只得放缓了语气,“听你们姚老师说,三十一就评上特级了?到底是年轻气盛,顺风顺水地过来,真把自己当名师了?”王致看儿子已经羞惭得不行了,终于不再说,“你既然不想追究,我就不问了。你自己小心着点,这种小事你能处理的。”虽然忍不下气,为了儿子,也忍了。“嗯,爸。您记得多喝点水。”王钺息安抚了父亲,终于往外走了两步。他太知道王致的脾气,尽管从小到大,王致连他一指甲盖都没弹过,可是,父亲的一言一行都是教训,王钺息是非常尊敬和崇拜王致的。小学的时候,大家也会聊天说起挨家长揍的事,王钺息从没挨过打,大家都觉得是因为他很少犯错的缘故,羡慕他父母开明。他却一直觉得,凭王致的气场,其实根本就不用动手,一个眼神,都能镇自己两个月。打心底的敬畏着,希望能成为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父子俩相依为命的过,优秀就成了一种习惯。“手伤了就不要做了。”王致也知道儿子怕自己,特地等他离开自己六七步了才发话。“没什么。康姐姐也对我挺好的。”王钺息开了冰箱,挑了草莓,蜜瓜和香蕉。都是康君喜欢吃的。王致没说什么,他是心里有数的男人,绝不会委屈了儿子,所以也不用故作姿态。看着王钺息重新忙起来,依然慵靠着门柱喝茶。王钺息快手快脚地拌好了蔬菜沙拉,又去给父亲煮咖啡,王致是比较传统的中国人,中意茶多过咖啡,可惟独钟爱那不勒斯。那一段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岁月,妻子每天用咖啡香唤他起床,如今,换儿子来包容他精致的任性。王致静静看着王钺息忙碌,可能真的是养尊处优惯了,便任由儿子伺候,岁月静好中,他能从儿子的轮廓里看出妻子的风姿来,不由得越看越满意,倒是王钺息,早就懂得了父亲的眼睛里蕴藏着什么,也不忍叫他伤心太过。王致看儿子选豆、烹煮、翻转、加柠檬一气呵成,小心翼翼盛在杯里竟还轻轻抿了一口,端过来的时候,釉质光洁的骨瓷杯口挂上了残色,仿若美人垂泪,王钺息难得淘气一次,“还挺香的。”知道儿子的好意,王致也笑了,“没大没小的。”“康姐姐喜欢曼特宁,我待会滤一下。您今天要将就盛在保温杯里带走。”王钺息知道他爹的毛病,只是出门在外,很多事没办法讲究。“水果也消得差不多了,本来就是放冷藏——”“王钺息——”一向大男子主义的王致突然觉得儿子委屈了,王钺息没有小名,他从小到大都是连名带姓的叫。王钺息回头,轻轻握了握被顾勤打肿的手,“爸,单凭她没名没分照顾了您七年,就该做儿子的感激了。”王致只是看了他一眼,王钺息手上的伤一跳,王致终究不想提这些,“张阿姨把饭做好了,有你爱吃的醋溜白菜,弄完了就吃饭吧。”“嗯。飞机餐没法吃的,您也多吃点。”七点四十五,送了父亲出门,王钺息开始掐表写作文。看到题目,心里蓦地一痛——我是这样长大的。第二天一早,顾勤依旧是第一个来开办公室的门,擦了桌子去淘洗抹布,从水房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好路过九五班的教室,王钺息已经组织在读物理概念了,今早的第一节是物理课。顾勤在心里笑笑,这小孩儿还挺精呢嘛,昨天的话还以为他没听进去呢。顾勤没进教室,班干部得力,就不用班主任盯那么紧。径直回了教室,却看到桌面上已经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份作文。顾勤眼睛眯了下,昨天自己是说明早让他送过来的,只是他不相信王钺息不懂他的意思,故意钻空子吧,文到,人不到。顾勤拿起来看,字迹工整,卷面整洁,作为限时作文,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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