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我依赖他,却一点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不知道他为何入宫,不知道从前的白风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冷风侵肌,我打个寒噤,他伸手关了半扇窗:「小心着凉。」我嗯了一声。我和他,竟然只有这些客套话好说了。茶还是温的,倒了一盏给他。我翻开账册:「你坐会儿,我算完这个月的支出。」他一边坐下,不言不语。我一手点在那些支出数目上,一手拨打算盘。屋里清脆的滴答声又响起来,但与刚才有些不同。明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是异常专注。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全神贯注。账册一页一页地掀过去,我也渐渐排除了杂念,眼中只看到数字,打完一节,便用炭条笔记下数,速度极快,毫无窒滞。明宇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我竟然没发觉。直到他的手盖在我正在打的一行数字上,我才惊觉,手指一抖,算珠登时便拨乱了,再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吓我一跳。」我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明宇的眼睛很亮,眼光有些冷酷尖锐。我有些不解,也有些茫然。明宇怎么了?是我太专注于算帐忽略他,他不开心了么?顺着他的目光看……我的袖子为着方便活动,卷起了半截,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清清楚楚有青青红红的淤痕。我愣了一下,迅速放下袖子,明宇一言不发,看着我遮掩。脸上有些热。虽然心里模糊地知道,明宇他一定清楚这些天,我和皇帝……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被看到是另一回事。明宇轻轻咳嗽一声:「白风。」我有些慌乱地答应:「嗯,什么事?」他静了一静,说:「答应我,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目光变得专注而柔和:「活下去,不要被明枪暗箭击倒。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是不是?」我觉得后半一话好生耳熟。明宇重病的时候,我好像就是这样对他说的。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那时他病得厉害,我想办法给他取暖,找药。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无论再过多久,我也不可能淡忘,那时举目茫然,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明宇教导。「明宇,」我还是没能忍住,拉住他的手,头抵在他身上:「明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暗箭冷枪……我害怕,怕得要命。「明宇,教教我,我该怎么样做才能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离开这里,我想找寻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这里等死……」他轻柔的抚摩我的头发,却没有说话。那一夜是怎么过去的,我印象模糊。明宇无言的宽慰,让我绷了好些天的神经陡然间松了下来,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话,后来说得累了,口干舌燥,明宇只是温和的微笑。我在这温柔的笑意里沉醉,窗外清风习习,月华如水。不知道何时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躺在宣德宫寝殿的大床上,红帐幽柔,我心里悚然一惊,翻身坐了起来。外头人听见动静,打起帐子说:「主子醒了。」我看了小陈一眼,说道:「我怎么睡这里了?」他赔着笑捧过衣裳:「您昨天累得很,就在书房里盹着了,我们把您抬回来您都没知觉,真真睡得香沉。陛下刚才来过,看您没醒,嘱咐说不叫吵醒您,让您多睡会儿。」大约明宇早走了,没碰上人就好。我松口气,这才觉得腰酸眼伤,难受得要命。耳朵里有嘤嘤的声响,脑袋里像是重锤在敲,一下又一下,一种很重的痛。小陈说:「您今天还是歇歇吧……脸色很不好呢。」他还要再说,我摆摆手:「别说了,收拾一下,还要到内府去呢。」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躬了躬身退了下去。大概我的脸色是真差,到了内府,杨统领行完礼也问:「侍君身子不适?」我摸摸脸,皮肤感觉有点木木的,很像感冒。「晚上睡得晚了些。」他低头道:「侍君要多保重身体。」我笑笑:「先办正事再说。今天恐怕要多偏劳你。」他腰弯得更低:「侍君说哪里话,这都是微臣分内的事。」我点点头,迈步进了内府的门。屋里人起来见礼,我挥挥手:「客套就免了,今天趁着天气好,我也没什么事儿,你们忙你们的,我把库存银数盘一盘,做个记录。」刘福没吭声,一边服色也挺高的太监急急跪下磕了个头:「侍君,库银额定是一个月盘一次……这才月半……」我一笑:「是啊,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忙你们的,我请了钥匙去粗略点点,碍不着你们的事儿……还是,你们不方便让我盘查?」这话说得平和又轻淡,可是底下已经行完礼站起来的人,扑通扑通又跪了下去。「主子,这……」我挑挑眉:「不方便么?那好,等你们方便的时候,我再盘也不迟。不知道你们何时方便?有什么要收拾整理的,就快些收,过几日就是重阳节,又是用钱的大宗。」刘福声音抖得像筛糠:「侍君……那……那……」我温和地说:「有话就说,不用怕。我只是来这里学学经济事情,又不是奉旨来清查亏空,你们怎么怕成这样?」这话一说完,底下又跪倒两个。「其实择日不如撞日,库房的钥匙应该是有三把的吧?都是谁收着的?」底下人哆嗦着,其中一个跪着膝行了两步,越众而出,把腰里的大钥匙解下,双手托上来。刘童上前去接过钥匙,我咳嗽一声,另一把钥匙也奉上来。最后一把在谁身上,其实我心里明白。刘福手颤颤地摸到腰间,忽然眼前蓝影一晃,我被推得连人带椅向旁侧倒。「叮叮」两响,一声尖厉的惨呼,屋里登时大乱。我努力撑着站起来,小陈抢上来扶我,挡在身前把我遮住。我已经看清了,刘福被杨统领牢牢踩在了地下,旁边的人惊得向外跑的跑、爬的爬,地下跌落了两枚小小的袖箭。我先问:「没人受伤吧?」杨统领答说:「没有。微臣护卫不力,教侍君受惊了。」我嗯一声,放下一大半心:「这是怎么了?宫里居然有这东西。来,拿了我看看。」杨统领应了一声,但并不松开脚。旁边一名侍卫用布包了地下两枚袖箭捧给我。我看看那尖利的袖箭,又看看地下被制住的刘福,摇了摇头:「你也太不聪明,本来嘛,库还没有查,你也没坐上什么罪,可你看看,现在我也没什么好说。禁宫之中暗藏凶器,谋害主子,这个罪名就……」杨统领一抬脚,几个侍卫抢上去把刘福牢牢扭住,堵了嘴捆上手。「他为什么想杀我,这个倒没什么好问的。」我看看那袖箭:「这个东西是怎么弄进来的,倒值得好好问问。」杨统领道:「是,微臣一定严加审问。」我笑笑:「嗯。这个是你专长,我是不太懂。不过要防着他畏罪自尽。」看着他腰间悬着的钥匙,我抬抬下巴,小陈机伶得很,过去把他腰里的钥匙解下呈给我。我将三把钥匙在手里抛了一抛:「杨统领,这里烦你看住,该怎么处置是你分内的事情,我就不多过问了。分些人手,我去盘查库银。」站起来的时候脚下有些发虚,我揉揉额角,把钥匙递给小陈:「开门,给我一箱一箱的点,我想知道库里现在到底实存多少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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