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韵生动
“饶州府?这是古代的饶州府!”蒋云熙拿着一只澄黄澄黄的大碗,眼里简直是迸发出金光乱闪!
来到这些那些陶瓷之乡,这些那些什么官窑什么民窑,韩拙既没兴趣也没能耐,光看着这一下变得知识渊博的蒋云熙,也不免叹服。
小小年纪,竟然能跟六七十岁的专家们谈笑风生。也没谁了。
她是天才!
跟在云熙身后的韩拙和吴秘书,只能这么认知了。
张迟顺便考云熙的历史知识,说,你手上的全黄釉瓷,假若是真的,那是谁的?”
“只能是皇上,太后或者是皇后的。”云熙做了一个请安的小宫女姿态。
张迟伯伯点了点头笑着问,“那得有渊源啊?为何只能皇帝用?”
“因为其他人用要杀头抄家或者充军啊!知而不告发,要诛连同罪的哦。”蒋云熙饶有兴致地说起来,“《明英宗实录》中说,正统十一年时朝廷有颁发命令,就是‘禁江西饶州府私造黄、紫、红、绿、青、蓝、白地青花瓷器…首狠凌迟处死,籍其家资,丁男充军边收,知而不以告者,连座。”
“你说什么?”韩拙完全不明白古文。
“就是你刚才听得懂的那些。”蒋云熙白他一眼,继续道,“其实放在第一位的,就是黄釉瓷。黄釉瓷的霸道与尊贵,简直是瓷中无敌了。”
“‘霸道’?这词用得好。”其中一位陪同张迟考察的工作人员赞许道。
云熙狡猾一笑,“这仿真的黄釉宫碗水平这么高,证明当年就是颁发了禁令,但饶州府还是有人偷偷传承哟。”
张迟伯伯拿起这只大碗,轻轻地摸着光滑的碗身,微笑道,“任何规范,都会有人为了探索艺术或谋利,逆风而行的。”
“逆风的少年!”云熙嘻嘻一笑,“真想知道当年逆风的少年是谁,我要嫁给他。”
“如果是个老头呢?”韩拙忍不住说。
“那拜他为师!”云熙挽起张迟伯伯的手臂,亲密得像两爷孙。
众人哈哈大笑。
“不过呢,张迟伯伯,要是我认识仿造者,我会告诉他,别要做锥拱花纹,烧光釉就好了。”
云熙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为什么呢?”张迟眼睛一亮,心想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厉害?她何来的经验与眼光?
“锥拱纹不好做,蛛丝马迹之间,到处是现代人不是出生就使毛笔的硬伤。即便是书写功夫、锥拱功夫再纯熟者,也受细胞记忆所害。一出生就用铅笔钢笔圆珠笔的现代人,跟基础画法全是毛笔的古人,出手的笔法基础注定不一样。”
满座皆惊。
确实如此,但作为书法底子本身就薄的现代人,通常又无法看得出来。
但鉴别古董这一行,眼睛是可以练的。
云熙说,“比如挫错,古人虽然用刀锥拱缠枝莲纹,但是他的意识里充满了笔笔书写的顿挫感,书写的状态无处不在。仿造者努力刻画务求接受原作,但缺乏的是书写的意识,那气便不连续。所谓气韵生动,真正的黄釉锥拱缠枝纹,让整体看上去是透气又聚气的,而且气是流动的。这个,不是气结了,就是气散了。不是那回事。”
吴秘书和韩拙听得张大了嘴巴。
其他有几个人争相对照这件仿造品看看哪儿气结了哪儿气散了,大家似懂非懂,却又真的看不出。
唯独是张迟等几个老专家连连点头。
“这些微妙处,正是关键处,可意会不能言传。这正是中国艺术的气象。”张迟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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