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魏宁说话,明湛已道,&ldo;阮鸿飞没死的事,是我查出来的。也是因此,我着人请阮侯进宫。&rdo;阮侯一噎,仍不肯放过魏宁,一笑道,&ldo;承恩侯风姿出众,与殿下有师徒之情。&rdo;明湛脸色纹丝不动,&ldo;阿宁这里,我可以做保。&rdo;阮侯终于不再说话。魏宁仍是旧时模样,只是讥诮的看阮侯一眼,并未有多余表情。&ldo;因先时小郡君失事,我在迎娶阮氏时,又有人搅局。&rdo;明湛淡淡解释道,&ldo;我不可能不查,这一查就查到了先帝旧事。顺藤摸瓜,再大但假设,有谁与敬敏姑妈有仇,谁与阮家有怨,或者说与我镇南王府有旧恨,再完美的布局也会留有破绽,就查到了方皇后头上。当年戾太子被废之事,种种内情痕迹,再有一些其他佐证,阮鸿飞如今有恃无恐,所露形迹自然多于以往,我方有此结论。今日看到他的书信,便十成十的准了。&rdo;听这些话,便知明湛已深谙语言的艺术,什么叫说了等于没说,不外如是。永定侯抿了抿薄唇,沉声道,&ldo;如今皇上、王爷在外,臣抖胆请殿下将镇南王府所得情报与帝都共享,臣等必万众一心,营救万岁、王爷回朝。&rdo;&ldo;自当如此。&rdo;明湛道,&ldo;明日我便派身边小臣与刑部大人汇合,只愿天佑我朝,度此劫难。&rdo;大家议事毕,明湛正在出宫,凤明澜温声唤住他,&ldo;湛弟,这些天皇祖母一直担心你的身子,既然进了宫,就随我去给皇祖母请个安吧,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rdo;明湛忙道,&ldo;自该如此。只是我现在还在吃药,过了病气给皇祖母就罪过了。&rdo;凤明澜一挽明湛的手,亲呢的说,&ldo;老人家担忧你还来不及,怎会在意这些。&rdo;二人携手去了后宫。走在方石阔路上,身后远远缀着几个小太监相随。凤明澜轻叹,&ldo;我真没想到,事情竟至此地步,内情复杂,牵涉先帝时夺嫡之争。连福王叔也入了阮鸿飞的局。&rdo;&ldo;不论怎么说,我们都是托福于父辈,方有今日。&rdo;明湛道,&ldo;现在也不是计较以往的时候,还是那句老话,父王与皇伯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与明玉,到底远一层。&rdo;&ldo;我同你想到了一处去。&rdo;凤明澜与明湛四目相对,倒有了一分默契,凤明澜叹,&ldo;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父皇在,我定不能出此下策。&rdo;明湛亦叹,&ldo;这个时节,阮鸿飞已丧心病狂到劫持御驾,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rdo;&ldo;也只得如此了。&rdo;有明湛这句话,凤明澜终下了决心。魏太后对明湛客气了许多,问过他的身体,赏了些器物珍宝,便命他回家好生将养,再无他话。只是,阮贵妃被贬斥为嫔位,朝中再无人敢提五皇子于朝听政之事。倒是明湛回家后问魏宁,&ldo;阮鸿飞真是个人物哪,我看欧阳老头儿现今都对他念念不忘,他俩以前啥关系啊。&rdo;&ldo;没什么关系,阮鸿飞为人洒脱,交友广阔,他考状元时,欧阳大人是监考,算是半个老师。&rdo;魏宁揉揉眉心道。明湛去了大礼服,只着一身俏白的里衣,拿着把蒲扇呼呼的扇风,拎起一串葡萄咬下一枚水晶似的葡萄衔在嘴里要喂给魏宁,魏宁捏住明湛的下巴,往上一阖,明湛自己便咕唧咽了下去。&ldo;阿宁,你跟我说说阮鸿飞是怎么蒙靖国公的金子的。当时他姐姐是太子的良娣,他是太子的侍读,应该是太子一系,靖国公是太子的外公,阮鸿飞与靖国公不合吗?&rdo;明湛问。&ldo;开始靖国公想把他家闺女许配给阮鸿飞,阮鸿飞娶了他幼年老师家的姑娘。那时因方后的关系,靖国公府在帝都十分嚣张,他家长公子炫耀自己得了王右军的真迹《快雪时晴帖》,要献与皇上为寿礼。阮鸿飞有几分才名,先帝观赏书画时都喜欢叫他在一畔服侍,如今阮鸿飞提出要看,靖国公长公子自然求之不得,哪知阮鸿飞一看便说是假的,当下列出许多疑点,靖国公长公子险些气诈了肺。不过这上供的话说出去了,阮鸿飞便哄骗了他说真迹原在他夫人的陪嫁里,由于这是老师的珍藏。老师只有他夫人一女,自然是做了嫁妆入了北威侯府。&rdo;魏宁浅笑,&ldo;阮鸿飞说的信誓旦旦,靖国公长公子便信了,死活要买,因两家交好,阮鸿飞意思意思收了靖国公长公子一千两黄金。&rdo;&ldo;诶,那靖国公长公子也是傻的,他就没多找几个懂行的掌眼?&rdo;明湛听的有滋有味儿,&ldo;想来阮鸿飞定是有一张天花乱坠的伶俐口齿,方能骗得了靖国公家。那后来怎么给漏了呢?&rdo;&ldo;那副《快雪时晴帖》原是杨墨池杨老先生匿名托了古画行出的手,靖国公长公子被骗,自然不能与那古画行罢休,险些砸了人家铺子,后来还是杨墨池杨老先生出来澄清,亲自鉴赏了一番阮鸿飞卖给靖国公长公子的字帖。&rdo;魏宁拈了一颗葡萄吃,笑道,&ldo;杨老先生曾是先帝之师,德高望重,这次出手《快雪时晴帖》不为别的,他老家山东瑯琊,那一年,瑯琊地震,死伤无数,朝中不少人捐俸禄捐东西,杨老先生想尽绵薄之力,便将这幅绝世手书卖了出去。筹的银子拿出赈灾,不承想出了这种事,不得不出面说话。&rdo;&ldo;阮鸿飞只是看不惯靖国公在帝都横行,戏弄一番靖国公长公子罢了。&rdo;魏宁道,&ldo;后来靖国公官司打到御前,先帝不过责备了阮鸿飞几句,命他将金子还给靖国公。谁知阮鸿飞早把金子捐了出去,最后还是阮侯认了这笔帐。&rdo;明湛笑问,&ldo;那《快雪时晴帖》呢?&rdo;&ldo;那原就是准备献给先帝的寿礼,先帝听闻是杨老先生心爱之物,便转而赐还杨老先生。&rdo;魏宁温声道,&ldo;杨老先生向来惜才,因此倒与阮鸿飞成了忘年之交。&rdo;明湛不解道,&ldo;阮鸿飞是阮侯的长子,北威侯府那样有钱,怎么阮鸿飞还会在书画行寄卖书画呢?&rdo;&ldo;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do;魏宁叹道,&ldo;阮鸿飞的生母很早便去逝,继母面儿上再周全,实际上哪能与生母相比?阮鸿飞生性放达,朋友多,手面儿也大方,侯府的月例怎么够花?&rdo;&ldo;阿宁,你那会儿也很喜欢他吧?&rdo;不关注一个人,怎么会对他的事知道的这样清楚呢?幸好阿宁那会儿年纪小啊,估计还不懂什么情啊爱的。&ldo;嗯,他容貌俊美、学识渊博、脾气洒脱,我在东宫陪太子长子念书,最盼望他过来给我们讲课。&rdo;魏宁温声道,&ldo;我一直希望将来能像他那样,事实上,我永远做不到快意恩仇。我骨子里习惯以利益为先。&rdo;&ldo;倒是你,怎么对他这么大的兴趣?&rdo;明湛道,&ldo;因为我很敬佩他。他有今日,真不是侥幸,说句老实话,皇室的内斗已经开始了,我想,如果阮鸿飞再有什么动作,自相残杀的日子不会远了。&rdo;魏宁的政治敏锐度极高,他猛然警醒,低声问,&ldo;你们要对福亲王动手了?&rdo;&ldo;不是我,是皇子们。&rdo;明湛道,&ldo;当然了,我也不反对。毕竟我也不希望看到福亲王有任何染指帝位的可能。&rdo;&ldo;你有没有想过,那封传位手谕的用意,或许就在于此。&rdo;&ldo;那也只得让阮鸿飞如意了。&rdo;已经下决定的事,即便魏宁有所怀疑,明湛仍绝无更改之意,&ldo;在皇位面前,不动心的人,很少。&rdo;番外芳兰当庭夜,亮如白昼。外面的花儿、鸟儿都睡了,一片安宁中只闻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声音。玉骨般的手指落下一枚云子,温声道,&ldo;皇上,您输了。&rdo;凤景乾腰有些酸,笑着伸个懒腰,细观棋局道,&ldo;我本不喜欢这个,鸿飞你本绝世才子,比我强再正常不过。以往那些人与朕下棋哪里敢赢朕的。有两人敢赢,却都是臭棋篓子。&rdo;说着看了一旁的凤景南一眼。凤景南棋艺其实已经练的有几分模样,明湛好东西没继承,这一手臭棋跟凤景南十成十的像,凤景乾让他十个子都赢不了,还喜欢耍赖。与他下一盘棋简直要少活十年。不过,凤景乾想起就乐,不觉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ldo;皇上对世子倒是宠爱有加。&rdo;阮鸿飞将黑白子分出捡起来,&ldo;先帝时,皇子中皇上与王爷算出挑的;如今这代皇子,不如皇上王爷多矣,倒是世子年纪不大,行事却有大气概,我也很喜欢他。福亲王眼瞅着要去地府见先帝,世子殿下已经决定支持二皇子为帝。&rdo;凤景南脸色冷淡,阮鸿飞笑,&ldo;镇南王府向来以不干预立储著称,王爷倒是稳的住。&rdo;&ldo;此一时,彼一时。镇南王府既然交到他手上,自然由他做主。&rdo;凤景南道,如果明礼等人做世子,凤景南还会担心什么的,明湛的话,虽然那小子不讨人喜欢的时候居多,不过在这种时候,只有明湛主持大局,凤景南才放心。凤景南得承认,哪怕现在立刻死了,自己仍是放心的。当年,立明湛为世子真是立对了。唉,早知有今日,当初在云南真不该过度的压制他,应该让他早些掌政才是。这么想着,凤景南觉得自己虽然比皇兄强些,也有小小的遗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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