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脆响,三皇子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滚了远去,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道迎面而来的寒光,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喝杯酒而已,怎么这名侍卫却要砍死自己?
毕竟是位皇子,从小生长在极其复杂极其危险的境况下,小家伙马上反应了过来——有人行刺!但即便他反应过来,身体也跟不上,面临死亡的时候他才发觉双腿有多迟钝,平日母嫔让他勤加锻炼,他还偷懒,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啊!他后悔莫及,眼看着那白刃就劈下来了,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滕梓荆挣扎了一瞬,范闲让他寸步不离,他要去救小孩子,二殿下身边就留了空隙,范闲是让他来保护二殿下的。但也只有一瞬,他跳出去之前回首看了一眼谢必安,这人像是对周遭的混乱一无所感,只要二殿下的安全不受威胁,他就动也不动,哪怕皇帝身后的小太监已经亮出了匕首。
“必安护驾!”
李承泽突然大呵,滕梓荆救下了三皇子护在胸前,范闲三根连发弩射出去,听这一声,惊愕地回头。
滕梓荆护着三皇子,谢必安被差去保护圣驾,那,谁来保护他?
范闲的手都僵直了,血液从脚底开始往头上涌,他仿佛看见这个人就这么从座椅上重重地摔落,而他除了虚无地靠近,什么也抓不住。
就这一个恍神,一把毒淬的匕首扎进他的小腹。他的瞳孔微张,没忍住喷了一句脏,靠,陈萍萍可真他妈狠啊,每次都真扎。
他退后两步,脚步不稳地靠上桌案,用最后的气力拔出利刃,模糊的视野里只有飞跳远去的白衣身影,他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桌案想站起来,这毒的麻痹效果比三处的麻黄散还快,手肘一软,靠着桌沿缓缓下跌。
撑着眼皮,门口看身形是宫典急匆匆地赶来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背后的桌案都往后撞了撞,他靠向身后,捂着伤口的地方已经一片濡湿。他眨了眨眼,脖颈无力地向后垂落,却并无意料之中的那样磕上硬实的木板。
后脑下是软热的间隔,像是一只手托着,他费力地想再撑起眼皮,意识先一步陷入了黑暗。
暗得像那片极夜,一点光都不漏。
他又在走那些怎么踏都踏不尽的灰石阶梯,神庙就在不远处高高在上,无人看守,却始终无法再靠近一步。
在无尽的徒劳中,古老的声音沧桑而神秘,在他头顶如洪钟般悄然敲响。
「你要拿什么等价之物作为交换?」
范闲骤然睁眼,吓了范若若一跳。
“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是来给范闲换药的,这已经是第范闲昏迷的第三日了。范若若惊喜地把药臼放下,看他一恢复意识,肌肉紧绷,伤口处又渗出血来,赶紧让他别动。
范闲尽量让自己放松,他干着喉头,问这些天后续都发生了什么。
“皇后娘娘自缢了,林相辞官回乡了,长公主要出京回信阳了,悬空庙刺杀的两个刺客当场就死了,白衣剑客弄伤了哥哥就逃走了,虎卫去追,伤亡惨重,只回来了一半,陛下认出了他是四顾剑之弟,已经命鉴查院下发了通缉令。”
范若若长话短说,把事情交代了个大概,发觉哥哥并不怎么高兴。
“有什么不对吗?”
“太子就没什么动静?”
“凭太子现在的处境,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是越好吗?”
“李承乾不是这种人。”范闲咳嗽了一声,腹部又印出了血迹,他干脆坐起来,把绷带三下五除二扯开,低头看着伤口,毒素清除得干净,创口腐肉也剃得差不多,所以现在除了肉痛没什么其他的感觉,“若若,你干的?”
范若若听到这个就手一抖,在自己哥哥身上动刀子可不是什么好体验,吓都吓死了。
“哥就知道你可以。”他自顾自地把药臼拿起来捣弄了两下,直接往伤口上糊,手一伸,范若若把纱布递给他,看他熟练地给自己包扎。
“哥…”范若若站他床边说,“你就没别的想问的了?”
“比如?”范闲缠了几圈,低下头咬断了纱布的一端,“长公主何时滚蛋?”
“今日午后就启程了。”范若若跺跺脚,“不是这个!”
范闲给自己打了个结,就要下床,李云睿被赶出京这热闹他可不能不凑。范若若看他没事儿人一样都准备换衣服,两条柳叶眉挤得眉心几到褶皱。
“若若,虽然咱们从小在一起,但毕竟男女有别啊,我更衣你也要看?”
范若若这才反应过来,小嘴一嘟,哥哥又戏弄我,懊恼着往外走,范闲把人拉住,按了按她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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