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如斯诱惑,有形之物必有颜色,文人墨客偏爱描绘,连爱与恨都能着笔添下色彩。可春去秋来,处处有风,却不见风。一阵风来丛林起,一阵风过雪径荒,四时之景交替变幻,万物生长寂灭,由风始,凭风止,恍然回首,不过生死大梦一场空。
那一刻,程深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程深轻轻地问:“郁言,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话题转变的太快,郁言却懂了,甚至悄无声息的捏紧了拳头,用力不大,把被单攥出几道褶皱。他闭了闭眼睛,放弃什么一般小声说:“我没有梦想。”
人怎么会没有梦想,天马行空也好,不切实际也罢,少的是那份说出来的勇气。
程深没有强迫,只是自顾自的说:“我那时候就在想,能写出这样句子的人活的该有多通透。”
话题又猝不及防的被接上,郁言生出向往,开始渴求一份梦寐以求的肯定。他微微偏过头,在一片浓重的黑幕中寻找程深的眼睛:“我……”
程深看过去,摸索着抓住郁言握紧的手掌。指尖挑开,捋直那蜷起的手指,触到掌心微薄的汗水。他很有耐心,带着暧昧不清的温柔发出一个鼻音:“嗯?”
郁言觉得自己松开的不仅是手掌,还是十年如一日绷紧的心弦。那些背负在身上的期待与要求,在这个还无力抗争的年纪,选择接受的同时也可以寄托一份倾诉。
于是,少年握上来的手给足了他勇气。
“说出来你别笑我啊。”郁言自己先笑了,在程深包容的安抚中缓缓吐露:“我……我想当个作家。”
第12章
12.
清晨六点,程深被生物钟唤醒,稍一偏头就看见蜷在自己身边沉沉睡着的郁言。
一夜的雨,今天约莫是个阴天,卧室里的光被窗帘又分去大半,看起来像是暗调的灰。程深悄悄翻了个身,时间还早,他还能再磨蹭五分钟。
昨晚郁言说完那句话没多久就睡着了,卸下什么包袱似的,徒留程深听窗外风吹雨打听了半个钟头。
程深打量着少年清隽的眉眼,郁言长的太秀气了,合上眼睛的时候看不到那双翦水秋瞳反倒文质彬彬,可他睁开眼睛,懵懂、稚嫩、青涩、单纯,世上所有美好又简单的词都可以用来描绘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东西。
郁言该应了《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一句“弱风扶柳”的形容,可他才不甘于文弱。郁言可以轻松的背着自己横穿大半个校园走的稳稳当当,也可以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张开双臂阻隔一切侵袭。
以后,或许还能再郁言身上看到更多令人惊喜的东西。程深觉得自己正在被吸引,但这种想要继续靠近的感觉让他无措,原因在于对方是个和自己一样带把的男生。
程深没有叫醒郁言,独自下床洗漱。收拾好自己之后进厨房煎了两个荷包蛋,把郁言爱喝的巧克力奶加到温热。他照顾自己都成了习惯,这种多准备一份早餐的行为莫名掀起一腔暖意。
做完这些,程深上了楼,轻轻拉开窗帘让卧室看起来敞亮些。然后才踱到郁言身边,微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轻唤:“郁言,起床了。”
清凉的薄荷香气吸入肺腑,郁言浓密的睫毛颤动一下,从沉甸甸的梦里醒来。他睁开眼,觉得喉咙干涩发疼,忍不住咳嗽两声,骤然想起自己昨晚是在程深床上睡的,睡前还跟他东聊西扯,把自己的异想天开都吐露出去,此刻觉得不好意思。
“几点了?”开口那嗓子都是哑的,郁言从肩头看出去。
程深敏感的皱起眉,刚要直起来的身子又低了些,沾过水的手带着凉意,去碰郁言白嫩的脸蛋。
五月的天已经不冷了,郁言却被程深碰的一哆嗦。他往后躲了一下,又咳两声,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感冒了。”
“我看出来了。”程深又恢复到昨晚那般阴晴不定的样子,他掀了被子拉郁言下床:“去洗脸刷牙,我去找温度计,你量个体温。”
郁言额角抽痛,去卫生间的路上骂自己中看不中用,淋了点小雨就生病,一点也不爷们儿。他拿着程深准备好的新牙刷,挤了牙膏,程深身上那股薄荷味转移到自己身上,提神醒脑。
郁言洗漱完,脸颊挂着未擦净的水珠,刚迈出卫生间的门,胳肢窝就被塞进来一支温度计。他怕痒,笑嘻嘻的自己夹好,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程深听不下去,按着人的肩膀推下楼。早餐就搁在桌上,郁言老远就闻到了香。他规规矩矩的在餐桌坐下,左胳膊夹着温度计不敢动,右手伸出去,等着接程深给他裹好酱的面包加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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