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触上他的脸颊,柔和而凉润。伤口真的很深,血肉都翻出来。精致绝伦的一张脸,竟被他毁成这个样子。深衣看着心疼,手下便轻柔了许多。紫川郡主跪倒在地,伏在他膝上哭得泪人儿一般,不停地说着对不起。&ldo;哥哥……是我错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好不好?&rdo;&ldo;哥哥,你是因为身子残了才不理我吗?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要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你,我就满足了……哥哥,不要不理我啊……&rdo;紫川郡主哀泣着,央求着,放下了一切所谓郡主的架子。然而陌少神色木然,竟是无动于衷。&ldo;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小姑娘么?&rdo;紫川郡主看了看深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垂眉涩然道:&ldo;如果你真的已经……你便纳了她为妾室,我……我也不介意。即便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没有这个姑娘,你迟早也会收了琯儿。毕竟她们一直贴身伺候你,早已没有了什么名节可言。你若不娶,又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要呢……&rdo;&ldo;郡主。&rdo;陌少忽然开声道,&ldo;你不介意,我介意。&rdo;紫川郡主不知他是何意,怔然地望着他。深衣给陌少涂抹金创药膏的手也顿了一顿。&ldo;我既然喜欢了她,那么一生一世,就只会有她一个女人。&rdo;&ldo;纵使她欺我、毁我、叛我、弃我,我心中,也不会再容得下别人。&rdo;他!深衣一瓶子金创药,险些全糊在了陌少脸上。他毫不闪避地看着紫川郡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而清晰,似是声声凿在石碑上,千万年风蚀雨刻,永不磨灭。又似铮铮誓言,千万年海枯石烂,永无反悔。他撒个谎,要不要这么认真!他当这种话是什么?这种话一生也就能说一次,他竟然就这样随便说了,还是作为一个谎言来说!每一个女人都渴望听到心爱的男人说对她说这样的话罢。对着自己说,那自然是千难万险,甘之若饴;但若是对着别的女人,那不啻于焚心之焰、蚀骨之剑。他竟会这样去断紫川郡主的心念,未免也太无情!紫川郡主本是个善识人心的人,竟也不能从陌少眼中识出任何破绽,被震惊得瘫坐在地,双肩软软地塌了下去。&ldo;她……她才来几天,怎抵得过我们十六年……&rdo;&ldo;……你怎么能这样对我……&rdo;深衣自己亦是心神俱撼,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陌少眼睛别开,空洞双眸,像是望向了茫茫湖面,又像是迷失在了深渊里。面颊削瘦,惨白里浅浅泛出青色,侧脸的骨线冷峻而深刻。天是阴的。云是灰的。风是冷的。雨还没有落尽,浓云垂垂天际,仿佛苑中稍稍发出一点动静,便会噼里啪啦地震下雨点来。紫川郡主的泪水干涸在了脸上,两手胡乱在地上摸了两下,拾起袖剑,插回袖中剑鞘。颓唐地爬起身来,腿上软了一软险些摔倒。深衣下意识伸手去扶,紫川郡主却踉跄后退了两步,凄恻道:&ldo;我仍是不信……那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知道。&rdo;说罢,转身夺门而出,水蓝色的身影展眼消失在了乌蒙水气里。仿佛一场曲终人散,缭绕的尾音隐没不见,唯余心中怅然若失。深衣内心惘然,道:&ldo;她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这么狠心?&rdo;陌少的目光仍然未动,声音恍然如梦:&ldo;她喜欢的不是我。&rdo;深衣恚然道:&ldo;她不喜欢你喜欢谁?&rdo;陌少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喑哑道:&ldo;她喜欢的那个莫陌,十二年前已经死了。我不是。&rdo;深衣有些恼火,又有些难过。他说的又何尝不是呢。紫川郡主心中的那个陌少,何其温柔美好。若她知道现在的陌少手段之狠、防备心之重,知道他杀过那么多人……她还能够接受他么?他再也不能陪她画画、写字、弈棋、诗歌唱和,与他相伴的只有针灸药石,不断发作的疼痛和躁怒,她还会像以往那么爱他么?换作她……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她只想要一个能陪她对酒当歌,走遍明月千山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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