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住在尚景苑的洲洲呀!咱们邻居!”顾奶奶在身后轻声说道。“噢······”顾爷爷沉吟着,“你来啦。你好久没来啦······”他扭头认真在昏暗的光下里辨别任洲,“我们没有怪过你的呀······”顾爷爷还在说着什么,可任洲已经听不清楚了,泪水再一次汹涌地涌上来。他仿佛是走了很久的夜路之后,终于感觉到了微弱却温柔的光亮,将他轻柔地照拂着。等视线再次清楚起来时,他已经站在客厅里。顾奶奶没有跟出来,面前的顾梓楠有点不耐烦地看着他,“哭什么?”,他声线低冷,“你觉得我们很可怜?”任洲急切地问:“爷爷怎么会瞎掉的?”顾梓楠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直直盯着任洲,那双湿漉漉的眼里面,赤裸的关心毫无杂质。顾梓楠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扭过头去说:“角膜混浊,去年一下子严重了。”任洲看着他线条坚毅的侧脸,声音哽咽起来:“为什么不做手术?”顾梓楠缓缓地冷笑了一声,“哪里来的钱?说起来,这还要拜你妈所赐。”任洲如坠冰窟,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几千只虫啃噬一般疼痛,他战栗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汗毛直立,许久才喃喃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找你?”顾梓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回过头来,眼睛里尽是嘲弄的神色,“任少爷,人贵自重。”作者有话说:且听下回分解任洲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身上还套着顾梓楠的家居服。外面一直在下雨,他没办法骑车,直接坐了段叔的车回来,连着顾奶奶打包好的小菜和酱肉都送给了段叔。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他紧赶慢赶在十一点前到了家里,任婕正坐在客厅的皮沙发上,捏着一个细高脚杯在喝酒。她甚至懒得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只道:“洗澡换衣服再下来。”任洲应了一声,赶紧窜上楼。泡澡的时间长了些,出来的时候手指都皱皱巴巴的。他把顾梓楠的家居服整整齐齐地摆在床上,又觉得不妥,拿了衣架仔细抻好挂好在柜子里,这才下楼。任婕面前的几子上整齐摆放着学年成绩,她等任洲坐在那张硬邦邦的红木椅子上才说:“s大给了你们学校三个理科竞赛名额。”她用血滴滴的指甲捻起最上面那张排名纸,“你真不争气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冰冷得可怕。任洲坐在她左侧,心跳加速,浑身忍不住微微绷紧。“你的综合排名居然排到第六!”话音刚落,任婕猛地甩手将那张纸掷在任洲脸上,切割锋利的纸角霎时间划破了他的脸,一道细细的口子开始往外渗血,在那苍白的肤色上异常明显。任婕用鄙夷的眼神将他攫住,“林韶一直紧追着!等着吧,下次他就能超过你!”她声音尖利得像玻璃片划过耳际,“你和你那个没废物爹有什么区别!没上进心的东西!”任洲手指蜷缩起来,他静静抬头,看着任婕扭曲的面容。“你再用你的死鱼眼看我试试!”任婕瞪着他,仿佛恨不得立时掐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任洲的眼睛深得像望不到底的潭,一丝光亮也没有。过了几秒,他还是垂下了眼皮,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等到听完了任婕的苛责回到楼上,任洲把房间的灯关了,整个屋子黑得像一颗孤独的星球。他站了一会儿,走到衣柜前,把顾梓楠的那身衣服拿出来抱在怀里,把头都掩埋进去。衣服有熟悉的香味,任洲知道这是怎么来的,顾奶奶往常就喜欢用白缎子小绸包装了茉莉花瓣子挂在衣橱子里,把所以衣服都熏的香喷喷的。任洲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倒在床上蜷缩着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任洲醒来的时候发现衣服上被他脸上的伤口染了一道细细的血迹,他赶紧起来洗了,才在任婕发现前把衣服烘干熨好。衣服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当着任婕面带出房子的,只好拜托段叔趁白天任婕出去上班的时再回来一趟。白天很快过去,夜幕低垂。晚上任洲在整洁宽敞的教室里补习,隔着三条街,顾梓楠在‘深浅’里忙地和陀螺似的。“最近做题速度提高了不少啊。”苏老师笑着接过任洲提前交上的卷子,夸奖了一句。任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其实这些题目本来就没有多难,之前他抗拒回家面对任婕,故意做得慢吞吞的,现在是巴不得赶紧做完离开。等下楼取了段叔车里的衣服,他重新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折痕,才挂在车把上,骑车离开。深夏的风吹过,掀起衣角和额发,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空气脆而甜润,像一块儿夹心饼干,任洲忍不住提起嘴角,慢慢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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