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洲出来的时候,面色很苍白,只无力地把头顶在顾梓楠肩上,一句话也没说。任丞年安慰了两句,急急忙忙地走进去听结果。医生五十多岁,是国内有名的精神科大夫,董洁拜托了好久才排上这么一个预约。看着任丞年走进来,医生镜片后的眼神很犀利。“现在才想起来看儿子?”任丞年一愣,低声问:“他是不是怪我了?”医生一边整理着材料说:“他什么也没说,是我看出来的。任洲明显就是母方带大的,虽然不怎么会和人交流,心思却很细腻很敏感。”他边说着,抽出一张纸来给任丞年看。是一副简单涂抹的雨景:小巧的蘑菇、高大的树木、飘零的雨点······“你看,他把每一棵野草都画在菇伞下,给他们挡着雨。”那医生点了点那些纤细脆弱的小草,“其实这就是他心中的自己。”任丞年拿着那张画,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这辈子行得正做得端,最觉亏欠的就是自己儿子。“需要用药,抑郁倾向很严重,”那医生顾不上任丞年是什么表情,提笔在病历上刷刷地写着,“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病人和母亲在一起了。虽然他很多事不愿意说······”医生叹了口气,“以后每周五下午来一趟吧。学习上也别给太大压力。”任丞年认真地一一记下,跑前跑后地去缴费、拿药。听到确诊,顾梓楠心里一块大石头反而落了地。这代表着什么?任丞年是个称职的父亲,绝不可能再听任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任洲终于有机会脱离任婕的控制,接受正当的精神治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顾梓楠完成了这一局棋。在他的掌握下,每一步计划都近乎完美地促使了这个结局。虽然早知结果大抵如此,他还是按捺不住翘起唇角笑了一下。可以想象到任婕被夺走全部希望时候的样子——该有多凄惨呢。一石二鸟。顾梓楠不动声色地揉了揉任洲的耳垂。对方则有点蔫巴巴地缩在车座上,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勉强对他笑了笑,像朵被雨水压弯的小白花。顾梓楠帮他拉上了车门,隔断寒风。“需要捎你一路吗?”任丞年发动了车子,降下车窗问。顾梓楠摇摇头,说自己打工的地方就附近。“再见,任洲。”这一次,他摆摆手,目送着任洲远去。作者有话说:还是乖乖求评论和海星的一晚野仔31s市靠海,晚上总会起雾。任丞年把车子停在任宅门前,那栋别墅黏黏地融化在乳色的雾里。玻璃窗里点着黄色的灯光,一方一方,像澄亮酒液里的冰块。“快五年了······”任丞年抬头看着房子,感叹道。任洲走在前面,给他开门。两个人一路走过庭院里的小径,满目皆是荒草枯枝,完全没了当年的生气。那把任丞年过去常坐的藤椅仍摆在树下,不知受了多少风吹雨淋,已经破旧不堪。任洲开了门,满室的灯光倾泻而出,恍惚间竟有家的感觉。“来了。”任婕从楼上缓缓走下,她穿着件黑裙,妆容精致地掩饰掉清早的疲惫,红艳的嘴唇带着一抹柔媚笑意。她与任丞年目光相撞,眼中尽是早有预料的镇定。“好久不见。”任丞年看着这个年少时深深爱过的女子,心下仍旧有微微的触动。任婕迎他进门,赶着任洲上楼。任洲顺从地转身,任丞年却拉住了他,声音中带着不可置喙的冷硬:“任洲马上就成年了。”任婕目光微微一闪,转身去泡茶,权当默认。等热茶上来,任丞年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对任婕说:“任洲我要带走。”任婕愣了一下,鲜红的指甲捏在杯柄,笑道:“丞年,这事我们早就讨论过。这次你回来看任洲也没通知我,你要知道——”“法律程序我会让我的律师团和你谈。”任丞年皱眉打断她,“我不能看着你这么毁了任洲。”任洲不敢抬头,缩着肩膀盯着茶几上那盆小小的吊兰看。那淡绿的叶子,四下里探头,简直像一窠细蛇。“我毁了他?!”任婕的声音徒然拔高,“他现在有希望冲击全国最好的大学!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方才她刻意伪装的祥和瞬间被撕得支离破碎。任丞年也在她尖厉的声音中想起了许多混乱的回忆,顿时皱起眉,他沉声说道:“任婕,你关注过任洲的精神状况吗?当初我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快把他逼疯了你知不知道?”任婕的茶杯落在桌面上,敲出一声巨响。“丞年······这些年来我想过好多次,我还是很爱你,离不开你,任洲也是,”任婕忽然伸手拽住任洲的胳膊,“要不我们还是复婚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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