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学生的份内之事。”
看着崔浩得意的样子,王千里心想这道奏疏十有八九是彭大人让他誊抄的,毕竟打发他来韩老爷这儿混饭吃,不能没点见面礼。不过想到那个最迟明天便能见着的石老爷,王千里对崔浩誊抄的奏疏突然有些好奇,禁不住凑过去跟韩秀峰一道看了起来。
伏察永定河之为患,前因只修堤防而不深加疏浚,河身日高,致成建瓴之势,此所以为患者一也。又各汛官希图开拔工料,故作险工,筑堤加埽,由南挑而之北,则北成险工;由北挑而之南,则南又成险工。久之,水势既成,人力不能堵御。自卢沟桥下直至下口,尽作之字拐。处处皆成险工,处处皆虞溃决,此所以为患二也……
不看不知道,一看打心眼里敬佩,再想到崔浩刚才说的那番话,王千里不禁喃喃地说:“由南挑而之北,则北成险工;由北挑而之南,则南又成险工!四爷,石老爷所言极是,朝廷早该命一人负责各河段两岸防洪防涝之事,要是再跟之前那样各自为政,南岸只管南岸,北岸只管北岸,这河怎么治!”
“是啊,幸亏有石老爷,幸亏彭大人让石老爷连同南岸一道管,不然这河我还真不会治,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治好。”
崔浩不晓得韩秀峰跟石赞清认得,更不晓得韩秀峰跟石赞清还有些渊源,见韩秀峰竟尊称同为同知的石赞清为石老爷,一时间竟愣住了。
……
与此同时,刚巡河回来的永定河北岸同知石赞清,正坐在道署二堂左侧的花厅内,跟道台吴廷栋商量治河之事。
“第四十八号尾至五十三号头,片石大堤坍塌,长七十五丈,顶宽五尺,底宽八尺,高二丈;第六十七号尾至七十二号头,土堤坍塌,长八十九丈,顶宽达九尺,底宽一十七尺……这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上游积雪日渐消融,再不赶紧修缮加固,后果不堪设想!”
“次臬兄,你有没有命人估算过,修缮这几段坍塌的大堤,需招募多少青壮,耗费多少钱粮?”
石赞清放下小册子道:“我刚从河上回来,还没来得及估算。”
吴廷栋下意识看了一眼他双腿上的泥巴,连忙拱手道:“让次臬兄受累了,先用茶,修缮大堤所需让工算房去算。”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谈不上受累。”石赞清朝京城方向拱拱手,随即话锋一转:“彦甫兄,算算日子,新任南岸同知也该到了,你有没有新任南岸同知的消息?”
提起这个吴廷栋就是一肚子郁闷,示意长随把石赞清带来的小册子赶紧送工算房去,然后放下茶杯苦笑道:“消息倒是有,不过这件事却有些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奏请整饬河营,既是为防范长毛也是为治河,毕竟河营荒废已久,别说上阵打仗,甚至连筑堤疏浚也干不了。要是能把河营整饬一番,手下有一千五百多兵,你我还用为修缮大堤的人手从哪儿招募犯愁吗?”
石赞清意识到眼前这位压根儿没打算把河营整饬成能上阵打仗的精兵,只是想以整饬河营防范长毛为由收拾下那些吃空饷的丘八,等把那些丘八赶走了便能把朝廷拨付给河营的粮饷用来招募青壮修缮大堤。
想到朝廷竟把他奏请的事当真了,竟派段大章的内侄韩四来练兵,石赞清不动声色地问:“彦甫兄,这跟新任南岸同知又有何关系?”
“朝廷让你兼管南北两岸厅所辖河段的河务,南岸同知到任之后不就没事干了吗,所以朝廷命新任南岸同知来统领河营,甚至寄予厚望,指望他把河营练成之后拱卫京畿。”
“这么说河营不再筑堤疏浚,就算南北岸被淹成一片汪洋也与河营无干?”
“朝廷不但不让河营再筑堤疏浚,还命我道署在半年内协济河营米面两千担,银八千两!”
“河营不是有粮饷吗,为何要道署协济?”
“朝廷拨的那点粮饷够干什么,何况河营荒废已久,刀枪早就锈成了废铁,不但要添置号帽号褂,要打造刀枪等兵器,朝廷还让购战马一百匹、打造鸟枪一百杆、抬枪五十杆、铸劈山炮三十尊!”吴廷栋顿了顿,又无奈地说:“不但我道署要协济,顺天府一样得协济。次臬兄,我道署的家底儿别人不晓得你是晓得的,凌汛将至,处处要用银子,让我从哪儿给他腾挪出那么多钱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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