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受吗?”这一次慕容远的问话里透著毫无隐藏的担忧,然而他伸过来相扶的手却被慕容致再次推开。“我很好!”手两次被打回,慕容远便知慕容致已恢复了平日里沈静冷峻的本色,他不会允许两人再有肢体纠缠的,而看著那张淡漠的脸盘,慕容远心里不由暗叹了口气,这个人,明明是不舒服的,却仍要逞强。知道自己三哥的个性,慕容远索性不再多话,他也跟著坐了起来,将床头叠放整齐的衣衫拿来放到慕容致面前,笑道:”时候还早呢,何必这麽著急起来?”不去理会说笑之人,慕容致默然接过衣服,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赤身裸体躺在被里的,原来他和慕容远两人赤裸相拥了整晚,甚至他身上还隐约沾有属於慕容远固有的淡雅清香。慕容致连忙将内衣披到了身上,幸好慕容远并没看他,而是自行下了床,拿起另一套淡紫色衣衫,背对著他开始慢悠悠穿衣,慕容致看到那硬实的後背上竟然隐露著斑斑点点的红印紫痕,不由得心中一跳。这些不会都是他昨晚留下来的印痕吧?他有那麽用力吗?4慕容致飞快穿好衣衫,起身下床,谁知脚下竟有些发软,但随即有只强有力的手托扶在他的腰间,慕容远柔声道:”小心一点儿。”慕容致推开了那不必要的相扶,冷冷道:”谢谢。”他立住身子,虽然後庭有些不适,但并不妨碍他活动,但是腰腿间的酸乏却让慕容致十分忿恼。他倒忘了,身边这人可是情场老手,京城里怕没有哪家青楼娼馆是他没光顾过的吧,怎样挑逗起人的情欲对他来说原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事,自己昨晚怎麽就那麽没用,被他轻轻一挑逗,就乖乖就范?……房里燃了几个火炉,一室温暖如春,慕容远只搭了件内衣在身上,他颈下及裸露在外的半片胸膛上还重叠著不少吻痕,慕容致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狂跳。他抑住心中的鼓动,冷声问道:”这是哪里?”“哦,是我在外面的一家别院,我有时累了,会在这里歇脚,正好这房子离芫湖很近,昨晚事急从权,所以就带你过来了。”慕容远将身子斜靠在床边,笑吟吟地道。外面的别院?不用说又是他偷情寻欢的地方了,竟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想到慕容远在这床上曾不知跟多少人欢好过,而他竟也成了其中的一个,慕容致心里便愈加恼怒。看来水中的相救也是早有安排,否则以慕容远的个性,不落井下石已是好的。心底的恼怒转到脸上,已变成冷冷的神色,慕容致束好腰带,向慕容远道:”昨晚你赶来的可真是巧,那些刺客呢?”巧?他不知是多心急如火的赶过去的呀。见到慕容致一脸冷漠的向他质问,慕容远所能做的就是无可奈何的苦笑。为什麽昨晚还牵住他的衣袖不舍让他离去的人,转眼就变得如此冷漠?那个缠绕住他的身影和眼神是那麽依恋柔弱,跟现在这张不带丝毫表情的面孔简直判若两人。要是每天一次把三哥推下水,自己也许就可以享受那种柔柔温情了。想到这里,慕容远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惜他这种笑容在慕容致看来完全是奸计得逞後的得意。“三哥,说起来还真是凑巧,我是无意中得知宴请你的谢老板之前曾跟诚王的旧部有过来往,我觉得不对劲儿,所以才会带人赶过去,三哥,你也太大意了,自己不识水性的事怎麽可以随便乱说?”慕容致皱皱眉,他这个弱点虽然从没向谁吐露过,但家里人总是知道的,若那些刺客是诚王的余党,只怕他们是以前从大哥那里听说的也未可知。却听慕容远又悠悠道:”那些刺客和宾客花姐儿应该没有活口留下,他们的後事还有乱党余孽的擒剿我已交托二哥去处理,所以三哥你不必太过忧心,不过现在虽说叛乱已除,但四处只怕尚有余孽暗存,他们对付不了二哥,便拿你当靶子,你要小心才是,以後出门也要多带些人,不是每次都这麽幸运的。”慕容致一愣,忙追问道:”昨晚所有人你都没放过?!”“你这麽吃惊做什麽?谁知道里面除了谢老板,还会不会有其他余孽?我也没那闲工夫一个个的去查,自然就全部做了。”诚王余党虽然要除,但那些宾客大多都是无辜之人吧?宁枉勿纵,没想到慕容远做事竟如此心狠手辣。慕容致脸上已布满不悦,他冷冷道:”谢了。”他拂袖离去,却听慕容远在身後笑道:”三哥,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现在的身子可骑不得马……”慕容致只做没听到,他不想去看那讥讽的笑容,便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其实如果他此刻回头,就会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讽笑,而是淡淡的无奈。慕容远的目光追随著那个身影出门,直到看不到为止,浅笑尚留在唇边,却已然静止。满室余香,一夜欢情,如今留下的只是一个独自怅惘的人。慕容远斜靠在床边,他看著眼前不断燃烧的炉火,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颓废。现在叛党余孽已被剿除,大局已定,落叶山庄里也没了大哥的把持,以後就算没有自己陪伴,这个人也能独立支撑下去吧。十几年都在围著他打转,现在也该是抽身离开的时候了,这人不必再为应付自己而整天紧绷住心神,而他,也可以去做些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慕容致这几天一直都有些心思恍惚,他以为那晚的纵情会成为慕容远向他纠缠的借口,然而恰恰相反,慕容远自那日两人分开後就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反而是他,总有种做了场春梦的不真实之感。冷情的人一旦被挑起情欲,便如决堤江水般汹涌而不可止,慕容致一想起那晚两人相拥纠缠的情形,就无法抑住不安的心神,他承认在那一瞬间,他是沈溺在慕容远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的,那有些奸佞邪恶的微笑便像一汪碧潭将他深深拥住,让他无力挣脱。三哥,是不是以後我跟著你,就没人再敢欺负我了?是啦,不过不许这麽多话!哦,我不会多话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三哥一起练功?我也想学武功呢。你长得这麽小,还想练功?可是我想练啊,三哥,求你了……好啦,不要吵,我知道了,回头我跟爹说一声。谢谢三哥!记忆中总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不断缠住他的情景,一点儿小小的事情就能让他满足,那甜甜的笑脸里透著娇憨纯真,不像现在,永远都是算计的笑容。5他跟慕容远前後只差几天出生,同姓慕容,待遇却是天渊之别,这也难怪,慕容远的母亲只是个买来的侍床丫头,侥幸怀了孕,才成了妾室,主子不受宠,下人们的服侍自然也就怠慢,慕容致还记得有一次他偶然在後院碰到了慕容远的母亲,那个女人点头哈腰的向他谄媚讨好,而慕容远则惊慌地躲在母亲的身後,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襟,同样的年龄,那孩子却一副干干瘦瘦的小身板,足比他矮半个头,看到他华丽的服饰,那张小脸上写满了敌意,却同时又用很豔羡的目光望著他。以後慕容远又怎麽会缠上他的呢,慕容致不太记得了,也许是他们年龄相仿的关系吧,他很快就把慕容远当成了最好的玩伴,也把他当亲兄弟一样来疼爱,因为他的说情,慕容远才有机会得以读书练功,虽然什麽事都做得不出色,可那张小嘴却总会说些讨喜的话来逗人开心,然後不知觉中,父亲也渐渐注意到这个小儿子,让他从连小厮都不如的地位一跃成了慕容家真正的少爷。他不知道慕容远是什麽时候跟大哥他们关系好起来的,他只记得当日那只手将他推进水塘时的阴狠,让他惊然发觉原来不知何时慕容远已长得跟他一样高,而他看向自己的脸上浮出的不再是天真的笑容,而是计谋得逞後的冷笑。然後是那句冷入心脾的话语。我恨你,我早就想你死了!原来以前慕容远那些天真无邪的样子都是故作出来的,利用他一步步爬上去,然後便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开,又跑到大哥那边。一个刚六岁的小人儿怎麽会有那麽深的城府?那麽深的算计?那日落水的真正原因他没有对任何人讲起,因为他看到慕容远一身湿漉的跪在大家面前,哭诉是自己的不对,请父亲责罚云云,自然不会有人责罚他,父亲还因为他奋不顾身去救人而好好赞扬了这个小儿子一番。他却在溺水之後一连发了几天高烧,并对水产生了恐惧,而慕容远却仍跟以往一样陪他一起练功,甜甜的叫他三哥,似乎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魇。也许从那时开始他就对慕容远有了惧心吧?他开始躲避那个人,因为那张示好的笑脸让他感到紧张,他始终都看不到对方的真心,看不到他微笑的後面究竟掩藏的是什麽,就像他猜不透慕容远既要对付他,为何又要救他的举动一样。想不通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去想了,慕容致叹了口气,将放在自己面前足有半个时辰却丝毫未动过的账本推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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