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望着她被夏日骄阳晒得有些红彤彤的面容,缓缓开口:&ldo;小慈。&rdo;&ldo;嗯。&rdo;&ldo;你,想不想见你师姐?&rdo;九五、桥头相会江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不问,只用征询的目光望着裴琰。裴琰微微一笑,道:&ldo;你师姐在桓军军中,明日辰时,她会随她父亲上镇波桥,要你去与她见上一面。&rdo;江慈见裴琰神情语气不象作伪,大喜下盈盈而笑:&ldo;真的?!&rdo;裴琰目光在她面上停留良久,轻声道:&ldo;小慈。&rdo;江慈觉他有些怪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裴琰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当日为求挟制易寒、强押燕霜乔之事讲述出来。江慈默默听裴琰讲罢,心中一阵酸楚,原来师姐竟是―――帐内静默无声,裴琰望着江慈,面露微笑。江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再过片刻,直视裴琰,平静道:&ldo;多谢相爷,允我去与师姐相见。&rdo;裴琰轻敲着案几,道:&ldo;你明日,劝一下你师姐,让她和明飞一起回来。&rdo;又和声道:&ldo;你和你师姐说,只要明飞肯回来,我既往不咎。你和你师姐,都可以留在我军中。&rdo;江慈并不答话,向他行了一礼,退出大帐。裴琰目送她的背影,笑容慢慢敛去,又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唤道:&ldo;安澄!&rdo;帐外的长风卫迟疑了一下:&ldo;‐‐侯爷。&rdo;裴琰愣了一下:&ldo;哦,是安潞,你进来一下。&rdo;安潞入帐,裴琰问道:&ldo;当日我让安澄查明飞的底细,后来一直没有回禀,你可知此事?&rdo;安潞忙道:&ldo;属下知道,安大哥是命朱定去查的此事,朱定回报说未查出什么来,安大哥让他继续查,原想着查出什么再报给侯爷的。&rdo;裴琰点了点头:&ldo;安澄不在了,以后暗卫的事情由你负责。其余的,你暂时先理着,到时交给童敏。&rdo;安潞忙单膝下跪:&ldo;属下遵命!&rdo;江慈心绪难平,回到医帐,忙到入夜时分,方才回帐。&ldo;小慈。&rdo;崔亮在帐外唤道。江慈忙奔了出去:&ldo;崔大哥。&rdo;营地旁的田野散发着阵阵草香,蛙鸣声此起彼伏,如果不是身后接天营帐和满营灯火,江慈恍若回到了遥远的邓家寨。崔亮转过身,望着江慈:&ldo;小慈。&rdo;&ldo;嗯。&rdo;&ldo;你明天,随你师姐走吧。&rdo;江慈微笑着摇了摇头。崔亮低叹一声,伸手替她理了理军帽,道:&ldo;小慈,我知道你很想学医救人,但这里真的不是你呆的地方。&rdo;他顿了顿,道:&ldo;小慈,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子一般,想你平平安安,嫁一个忠厚老实之人,而不是―――&rdo;江慈面颊微红:&ldo;崔大哥,我―――&rdo;夜间的风吹得草丛起伏悠荡,江慈扯下一根青草,在指间缠绕,崔亮望着她的侧面,语调温存:&ldo;小慈,你心里,可是有了人?&rdo;江慈一惊,指间青草猛然断开。她不敢看向崔亮,垂下头去。&ldo;小慈。&rdo;崔亮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严肃:&ldo;我不管你心中的这个人是谁,但他们都绝非你的良配。你不管和谁在一起,都要面对许多艰难困苦,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你千万不要陷入这泥淖之中。明日,你还是随你师姐离开战场,等过一段时间,你自然会忘掉他,再找个本分老实的人,过平平安安的日子。&rdo;江慈微微摇了摇头,面颊更红。&ldo;小慈,你就听崔大哥这回劝。&rdo;远处哨斗上,火光闪了三下,崔亮站起身:&ldo;我得去桥头,小慈,你今晚好好想想吧。&rdo;天上星罗棋布,夜风徐徐而过。江慈默默在田野间走着,夜色下,隐约可见原野上盛开着一丛丛的野花。白色的小花在风中飘摇,柔弱的茎仿似就要被风折断,却又一次次倔强地挺立,在风中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江慈弯下腰,轻轻触摸着那娇嫩的花瓣,低低道:&ldo;怎么办?&rdo;一阵风吹来,野花被吹得瑟瑟摇晃,江慈直起身,默立良久,又转身走向军营。卫昭帐中,仍透着暗黄色的烛火,宗晟也仍在帐前值守。江慈立于黑暗之中,遥望着帐内那个隐约的身影,直至他帐内灯火熄灭,方转过身去。夏日丽阳早早冲破云层,辰时初,河西平原上,阳光耀目,热意蒸腾。两军虽有约定,辰时初停战,主力均撤离镇波桥头,但裴琰与崔亮商议后,为防桓军突袭,仍作出了部署,一旦桥上有变,长风骑仍能迅速应战,不让桓军攻过河西渠。一切部署妥当,崔亮向裴琰一揖。裴琰点了点头,又与卫昭相视一笑,目光掠过旁边的江慈,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微微地向她点了点头,眼光中隐隐带着笑意。三人转身而去,裴琰负手立于中军大帐前,目送三人往镇波桥头走去,双眸微微眯起。宁剑瑜看了看他的神色,忍不住道:&ldo;侯爷,您就真的放心―――&rdo;裴琰微笑:&ldo;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剑瑜,你与子明也有一段日子的相处,应当明白他的品性。于这国家危急、百姓蒙难的时刻,他是绝不会甩手而去的。&rdo;宁剑瑜点头,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ldo;侯爷识人极准,子明此去,若是能将那人说动,咱们这仗可就好打多了,即使不能说动他离去,好歹也让宇文景伦这小子心里多根刺!&rdo;裴琰大笑,拍了拍宁剑瑜的肩:&ldo;那小子也是咱们心头一根刺,这回,非得好好把他拔去不可!&rdo;宁剑瑜喜道:&ldo;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反攻?&rdo;江慈跟在崔亮身后,眼光偶尔望向卫昭,又迅速移了开去。卫昭缓步而行,忽然嘴唇微动:&ldo;你走吧。&rdo;江慈听得清楚,见崔亮并无反应,知卫昭正用&ldo;束音成线&rdo;向自己说话,心头一颤,偏过头去。卫昭清冷的声音仍传入她的耳中:&ldo;你随你师姐走,不要再留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rdo;江慈转头望着他,嘴张了张,又合上,眼中却有了一层雾气。卫昭望了望她,眼中似有一丝悲伤,终直视前方,舒缓而行,未再说话。崔亮一袭蓝衫,笑容闲适,转头向卫昭道:&ldo;有劳卫大人了。&rdo;&ldo;崔解元客气。&rdo;卫昭淡淡而笑。&ldo;卫大人就唤我子明吧。&rdo;崔亮笑道:&ldo;相爷作为主帅,不能出面,也只有卫大人能与易寒抗衡。为我师门之事,要劳动大人相护,崔亮实是惭愧。&rdo;&ldo;子明乃当世奇才,身系天下安危,卫昭自当尽力。&rdo;崔亮与卫昭相视一笑,又都看了江慈一眼。江慈看着他二人,展颜而笑。丽阳下,三人并肩走向镇波桥头。镇波桥乃一座石桥,桥下渠水碧青,桥头绿树成荫。只是石缝间,青石上,隐约可见斑斑血迹,印证着这里曾是修罗战场。桥下的流水,缓缓移动,似要将这血腥与杀戳的气息悄然带走。河西渠两岸,静得不象驻扎着十余万大军的战场,镇波桥在丽日的映照下,也灿烂得不似杀戮战场。桥身上刻着的&ldo;镇波&rdo;二字,端正严方,默默注视着三人走近。崔亮在桥头悠然止步,缓慢举目,望向对岸。桥的北侧,三个人影稳步而来,江慈望着那个秀丽的身影越行越近,眼泪夺眶而出,急奔上桥。&ldo;小慈!&rdo;燕霜乔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上桥面,将飞奔过来的江慈紧紧抱住。江慈欲待唤声&ldo;师姐&rdo;,却怎么也无法成声,只是抱住她,泪水汹涌而出。燕霜乔的泪水,成串滴落在江慈肩头,江慈终哽咽道:&ldo;师姐,对不起。&rdo;燕霜乔也是哽咽难言,只是轻拍着她的背心。江慈心中也知现在不是详说的时候,她慢慢平定情绪,听得脚步声响起,拭去泪水,握住燕霜乔的手,避于一旁。易寒走近,身形渊停岳峙,在距桥心三步处停住。卫昭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双手负于身后,也在距桥心三步处停住,他目光扫过易寒肋下,易寒瞳孔有些微收缩,瞬间又恢复正常。待他二人站定,崔亮神色平静,缓步上桥,与一袭淡灰色布袍的滕瑞目光相触,长身一揖:&ldo;崔亮拜见师叔!&rdo;滕瑞微笑着上前,将崔亮扶起,视线凝在崔亮腰间的一块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神情渐转黯然,退后一步,躬下身去:&ldo;滕毅见过掌门!&rdo;崔亮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待滕瑞直起身,方微笑道:&ldo;师叔风采如昔,崔亮仰慕已久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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