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防守作战进入了焦灼的状态,城内的气氛也愈加紧张,陈新甲严令所有人执行戒严命令,可是巡城的兵丁却发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不止一队巡逻兵丁抓到了一些手持砖头木棍的流民,明明已经下令戒严了,就算是流民,也要待在固定的街区,或是破庙、或是胡同,总之不能随意上街走动,可是偏偏有人不听命令,短短一个时辰,巡逻队竟然就抓了两三百这种人,而且是清一色的青壮,审问的时候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说有人传消息,说是让流民带着木棍和石头或者手边一切能捡到的防身武器到城东集合,具体在哪里集合也没说。这些人和情报汇集到陈新甲面前的时候,陈新甲的面色大变,作为巡逻队的小兵,可能看不出端倪,但是陈新甲是兵部侍郎,不是没脑子的人,他立刻意识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陈新甲拉过自己的亲兵队长道:“恐怕城内要有异动。”亲兵队长问道:“大人的意思是?”“你看看这些流民,明明下了戒严令,还敢上街,而且分明是有人组织的,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更别说他们手里还拿着家伙事。”陈新甲道。“大人的意思是有人煽动,这些人要当流贼的内应?”亲兵队长立刻反应过来道。陈新甲点点头,“到底是受了城外李自成的指使还是这些人自发组织行动我们暂且不知,但是不管怎么说,对守城有百害而无一利。”
亲兵队长拱手道:“大人,你吩咐,我们怎么办?”“你立刻挑选可靠的兄弟,分作数队,通知城内屯驻的部队,把军营让出来,到军营外面驻扎,另外通知厂卫,以总旗或者百户为单位进行行动,搜捕流民,驻军将城中的军营腾出来之后,把城内所有流民都赶到军营内去集中管理,不能放任他们在城内乱窜了,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陈新甲咬牙道。乱世当用重典,他是兵部侍郎,又是城内防务的主官,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有些事情,不流血根本办不成。亲兵队伍里立刻分出去十几人,分头通知城内各处厂卫的人马统一行动,三大营的兵力除了三千营之外几乎已经全部上城防御,城内驻军基本就是入卫的卫所兵和厂卫的人马,厂卫既然野战能力不行,那就让他们还干老本行,入卫的客兵陈新甲不是不想用,一来这些人对京师的地形不熟,用他们反而效率会降低,二来,这些人的成分也是鱼龙混杂,至少在可靠性上远远不如京师三大营,所以这些人跟流民一样,最好还是统一管理的好,让他们进城是用来上城作战的,不是让他们在城内执行任务的,这些人军纪很差,陈新甲担心他们反而会闹出乱子。
兵丁立刻分头通知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和东厂各处,骆养性和曹化淳都接到了陈新甲的通知,他们立刻吩咐手下人出动按照陈新甲的命令行事,虽然大厦将倾,可是骆养性等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皇帝还在,守城部队还在抵抗,他们不能不出力。很快,厂卫的人马便出动起来,留在京师内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力士七七八八加起来还有近万人,这些人守城作战不行,但是全城搜捕那是拿手绝活,这种末日的情况下,人的心态都已经扭曲,现在上面交给他们这种抓人的活,这些人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们抄起腰刀,就奔出了衙门,开始抓捕流民。片刻间,城内呼喊连天,很多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流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厂卫提起,像是拎小鸡一样驱赶到大街上集中。有的厂卫番子这时候更加疯狂,反正不知道京师还能守几天,有的人动了歪心思,虽然这些流民都是苦哈哈,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说不定这些家伙身上有些财物呢?反正不知道日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子,万一流贼真的进城了,他们这些当过厂卫的人日子恐怕不好过,轻则抄家,重则丢了小命,还不如现在先积累点钱财,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找个机会溜出城外,到外地去当个富家翁。
厂卫如同鹰犬一般,喝令着流民起身,随即有的厂卫还上去搜身。“军爷!军爷!小的就剩下这几个碎银子了,这是咱们全家乞讨了好多天才得来的,加起来也不过一两,您也不是缺这一两银子的人,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吧。”一个老者抓住一名东厂番子的衣角,苦苦哀求道。这东厂番子对他一番搜身,竟然搜出了几个碎银子,虽然放在手里掂了掂,也值不了几个钱,可是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个收获。他一脚将老者踹翻,“他娘的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上面下令将你们集中到军营去,你想想,你们去了军营,生活就有保障了,还需要这些碎银子做什么,我们好心好意将你们带过去,怎么,一点带路费都不给吗?你以为小爷想跟你们废话啊,要不是城门关闭,小爷才不想跟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在一起,现在,给爷滚。”
说罢,又要举起手中的刀鞘,抽打老人。旁边一名年轻人起身道:“住手!”番子一愣,回头一看,是个衣衫破烂骨瘦如柴的年轻人,便冷笑道:“他娘的,又来个活腻歪的。”那年轻人正色道:“你们这些厂卫鹰犬,不管怎么说也是兵士,国难当头,你们不上城与流贼作战,报效朝廷,竟然还在城内欺压百姓,你们简直无法无天。”“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教训起爷爷了,也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那番子很明显被激怒了,铿的一声拔出了腰刀,走过去作势就要砍了这个年轻人,这些流民现在真是反了,以前怕厂卫怕得要死,现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站起来跟厂卫对着干了,今天不让他们见见血,这些人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周围一个总旗的东厂番子都是抽出了腰刀,缓缓向年轻人逼近,眼看年轻人就要被杀。千钧一发之际,流民人群中发出一声呐喊,“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咱们在城内躲着还逃不过这些狗东西的欺压,左右是个死,咱们起来跟这些人拼了,开了城门迎闯王吧!”“拼了吧,死了算球!”又有几个声音发出来。
有人带头,事情一下子就起了变化,流民们虽然一个个面黄肌瘦,手中也只有扁担木棍,但是胜在人多,这一个小旗的东厂番子面对的至少有五六百流民,人数对比十比一,就连流民当中的小孩子,眼中也是发射出仇恨的光芒,有的甚至捡起砖块就朝着厂卫砸了过去。“打死他们!打死他们!”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砖块如同雨点般丢了过去,一下子将厂卫番子们砸的抱头鼠窜。“弟兄们,给老子上,弄死他们!”领头的总旗怒吼道。双方一下子混战在了一起。让陈新甲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场面竟然在城内各处发生。流民和厂卫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双方都有不少人死伤。
一处胡同内,先前的那股流民当然已经听见看见了街面上的乱象,一个年轻人道;“王哥,咱们真的要行动吗?”中年人道:“你听,现在不仅是城头打的激烈,城内也是爆发了大规模的混乱,咱们不如也趁乱行动,反正都快活不下去了,搏一搏吧。”“那好,王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大家伙都相信你。”众人异口同声道。中年人道:“我们就埋伏在这里,等到有官兵小队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咱们一拥而上,灭了他们,夺了他们的兵器铠甲,然后联合更多人,直奔城门大街。”那中年人话音未落,在胡同口放风的一个瘦弱男人就跑回来道:“来了,有几十个官兵过来了。”中年人回头看看,他们这一股流民人数不少,约莫有三四百人,他立刻命令道:“青壮在前面,老弱妇孺在后面,人人都要出力,打死这些官兵。冲啊!”“冲啊!”三四百人忽然呐喊起来。
街上的几十个锦衣卫根本想不到暗处竟然还有流民敢主动偷袭他们,这些锦衣卫平日里骄横惯了,也没把这些流民放在眼中,谁能料到他们竟然敢主动袭击,简直不可思议。猝不及防之下,先是被砖头瓦片一顿招呼,打乱了队形,紧接着流民们拿着扁担木棍冲出来就是一阵乱敲乱打,这些锦衣卫连绣春刀都没拔出来就被打的一个个头破血流,街道狭窄,他们的队形又展不开,好不容易拔出刀又被几个抱住,手中刀也不知道被抢到何处去了。不一会,一群人就被打的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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