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一点能走能跑的时候,他就爱四处乱跑乱闯。那日,天气晴朗,廊下飘来很多的花瓣,他欢呼着跑来跑去,将花瓣踩在脚下。几圈过后,他慢了脚步,也慢了胸腔中砰砰而跳的心。
他看见在廊下轻纱中挺拔站立的少年身影,衣白如雪的身姿恍如冬雪初临,干净而寂寥。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何为寂寥,而懂得的时候却早已深陷情海,不能自拔。
早些年偶然听照顾他的侍女说起他不记得的初见,说着那个才十三岁的少年是如何的可怕时,他嗤笑一声道:本公子从来不知怕是何物。然后就无意的在师公面前说起照顾自己的侍女是如何的话多。师公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天就换掉了他的侍女,为他挑了一批话少放到他的殿中。
他从来都不觉得罗杨可怕,相反还很是喜欢对方身上的气息,如初雪般的干净通透,清凉到沁如心脾。
再大一点到了可以下山的时候,他也只是对从未见过的景象感到好奇,从未惧怕过,就算是在禄位江见到身形巨大形状怪异可怖的水怪亦是如此。
他平生从未怕过,也从来不知怕为何物。
但,罗杨这么问……他口气猖狂道:“本公子从不知怕为何物,以后也不会。”
罗杨沉默了一会后,道:“希望公子一直如此。”不怕是好事,他希望他一直如此。
梁非秦戏谑的一挑眉,道:“一直如此?你真是这么希望的吗?”
“是。”
看着罗杨冰冷且认真的表情,梁非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抬手遮掩住唇角上扬的弧度,转过身背对着罗杨,无声的笑了起来。
一会后,他轻抚着嘴角,道:“你的祝愿我收到了。”然后笑意不自觉的又爬上唇角。他察觉到了,连忙用力的往下按了按,不自在的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公子。”罗杨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道:“现在还不能回去,不能。”村子里的杀戮还没有结束,他不想回去。
“为什么?”
等罗杨回答的梁非秦久等未到,他回身一看,却发现罗杨根本就不在。
什么呀?就不能说一声在消失吗?梁非秦气恼的锤了一下桌子,怏怏不乐的靠在椅子上,一脸的无趣。
罗杨到底是有什么事才会消失啊!就这样把我放在这里真的好吗?不怕我出事吗?还是说其实他人在周围呢?
梁非秦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沉吟一番,还是放弃了拿己身试险来逼罗杨现身的想法。
算了,不管是不是,都没有意义。
他抬手遮住眼安静的养起神来,尽量的不去想任何事,逼迫自己放空思绪,进入到一种半清醒半熟睡的状态中。
迷迷蒙蒙间,他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掌探向了自己的额头,轻轻的停留会后又顺势往下盖住了自己的手掌。他下意识的反手扣住后,惬意的拿温热的脸颊磨蹭,如此腻歪了一会后,他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到了无形的风在吹,田野里除了他以外再无他人。
“难不成是在做梦?”但这梦为何不与往常一样啊!想起自那日后出现在梦中的景象,他不仅口干舌燥,面红耳赤。虽然四下无人,但他还是拿冰凉的茶水来解了他不着实际的妄想。
冰凉的茶水自喉入肺,虽成功的熄了他心中的火热,但另一种情绪却又占了上风。
他不常感到委屈,就算偶尔听到人议论他是有娘生没爹教的弃子,他顶多也是感到生气,从来没感到委屈与伤心。
很少的时候他会感到委屈,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唯有一人而已,虽然通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就是感到委屈。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但奇怪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告诉他师公,然后让师公替他出气。
他通常委屈一阵,然后又会在罗杨无心之下的一个举动给清的烟消云散。他那时年纪小,哥哥姐姐也不能常常来看他,围绕在他的身边除了罗杨只有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侍女姐姐。
他觉得罗杨让他委屈了,他一不能跟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说,二也不能跟侍女们说,因为跟她们说就等同于告知了师公。而师公一旦知道,说不定会换了罗杨,他担心以后见不到罗杨,所以便什么也不说,任自己委屈一阵然后又好了这样循环着直到去年。
去年他十五岁,师公允准了他下山的请求。那时,他太过高兴,便失了礼貌,闯入了不该擅闯的地方,从此陷入了错误的泥沼中。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会乖乖的等在外面,而不是……往事不可回首,他在想下去可能就要在在心底念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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