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边境!
江采衣倒抽一口凉气,背脊渗出森森凉意,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着沈络。
南楚,之所以叫做南楚,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比北周更加靠南,然而,在最北端,南楚和北周是接壤的,犹如一棵树上结着的两隻果子。
数百年前,北周和南楚曾是一国,北周不少帝君的梓宫还葬在南楚、许多帝陵还在南楚残照夕阳。
她只觉得唇舌都麻木而冰凉颤抖,「皇上,你号称要北伐,难道要打的不是瓦刺,而是,是────」
沈络唇畔的笑容骤然变得傲慢而幽深,「对,朕真正要打的,是南楚。」
南楚!
手下的马缰滑溜的几乎捉不住,顺着手指就鬆落下去。
「陛下!现在世族林立,瓦刺也还没消灭干净……为什么要攻南楚?」她语音微颤。南楚也是别人的家乡,也是别人的故国,为什么要马踏城池,糟践别人的山河?
「吾不伐之,他必伐之。」沈络淡淡一笑,
「国与国之间,不过就是你死我活的关係。你以为父皇在位时,瓦刺为什么有实力兵临城下?就是有南楚在暗中推波助澜,给了无数支援!南楚皇帝打主意让北周和瓦刺相互消耗,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若不是苏倾容收拾的快,恐怕北周早就已经改朝换代,跟着南楚姓了罢。」
江采衣张了张嘴────难怪。瓦刺向来逐水草而生,部族分布零零散散,那一年却能集结数倍于以前的军队,训练有素不说,还拥有中原地区特製的兵器,原来……竟然是有南楚在背后活动!
「宇文治,」帝王长髮飞散,艳丽的嘴角在夕阳下闪着不祥的殷红色光芒,念出了南楚皇帝的名字,「朕不但要他的命,还要他的江山。」
夕阳如同烧红的烙铁,贴着浓云缓缓沈默,最后的霞光极其妖冶,将半边天染得鲜红,仿佛血战前的阴云。
血色太过诡丽,如同漩涡,江采衣怎么也调转不了视线,她视线裏是一大片被夕阳染红的山石和草地,和身后帝王那样美艳妖娆到了极致的笑容。
原来,从一开始,世族也好,瓦刺也好,他何曾放在眼裏过。
他要的是策军逐鹿,一统山河,剑试天下。
大战已隐隐蛰伏,修罗场已然铺成。
骸骨埋于道,血肉溅于野,阴云盘旋于天际风雪之中。不尽的肃杀凶险,笼罩了整个江山。
疆土的渴望,称霸的野心,永远也没有终点。
这是一个华丽而苍凉的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帝和皇帝之间,一样也有疯狂而狰狞的撕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一片繁华河山,这一场无忧年华,他是在用这样的心血保护北周千万裏的无边锦绣。
美貌帝王策马向前走了几个马身,衣摆丰盈开散在马背。他向夕阳下仿佛巨大地图般的广阔景色伸出手去,仿佛是通过这个动作,把万里江山握在了掌心。
那番姿态,如此凛然高傲,华贵艳丽不可逼视。
江采衣忍不住滑下马去,对着美丽的帝王虔诚深深折腰跪拜。
愿作不息风,为君策马鞭。
任君只骑天涯尽,也作蹄下尘埃旋。
谁的江山,谁的家国。
谁的鬓影,谁的翠蛾。
谁的年华,谁的寂寞。
谁的轮回,谁的长歌。
夜色晚了,自然是不用回宫的,沈络直接带着江采衣去了大猎猎场。
猎场贴着函谷关,千里沃野,阡陌纵横,风吹草低,奔马逐风。
因为大猎时节将近,所有营帐都已经摆设好,御驾仪仗也已经设好,接天连地的草原和密林在月色下挂了琉璃灯,玉壶光转,似夜明的鱼龙摆舞。
皇帐耸立在淡泊的月色下,比一座宫殿还要大。
明黄色宝帐分内外三层,外面两层毡幕,最内裏一层却是丝绸,三十六扇丝绸帐幕团团围绕,缀满锦绣流苏,珊瑚宝石、翡翠珍珠耀眼生花,在灯火照耀下比火光还要明亮几分。
快到皇帐前时,已经有看不到头的宫侍和军卫们沿长长的站开一排,恭恭敬敬等着迎接,沈络却并不下马,也没有放开江采衣,只是随手要了一盏风灯,就折转马头向着密林而去。
月斜江上,云淡天长。
这一次,沈络将策马的速度放的极缓,答答的马蹄听起来竟然十分柔软,一声声落在草上,头上,晓月初上。
江采衣的手抓在马缰上,他的手握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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