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的牙齿死死抵住嘴唇。郑明山耸耸肩,食指屈起,磕了磕探视镜:&ldo;但是你看,他到现在还好好的躺着,你问罗韧还有没有希望,其实从那个时候起,老天就给你希望了。只不过这希望像个小畜生,咱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中途夭折,能不能养的大。&rdo;末了,他伸出手,按住木代的肩。&ldo;尽人事,听天命。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准备。这世上那么多人,失去爱人和亲人的,远比你想象的多,你不是最倒霉的哪一个,也不会最幸运。罗韧回来了,你就好好过你们俩的日子。他回不来……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rdo;说完了,径直转身离开,没再看她,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也不擅长安慰人。他也不想罗韧走,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那么庞大,个人那么轻渺,每天都有人出生,又都有人看不到。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处才停下,点了烟,抽了一口,又慢慢吐出烟气。这时候,要是有二两小酒、猪头ròu,或者花生米就好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青木。郑明山吁了一口气:&ldo;我就不跟我小师妹道别了,跟她说一声,我还要回去处理师父的丧事,让她不着急回去,先顾着罗韧,活人……总是比已经没了的人重要。&rdo;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伤人,但却是真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依着亲疏关系的不同,你这里的天崩地裂,在不同的朋友那里,变作了屋舍崩塌、房顶漏水、夜半时的辗转反侧,闲暇处的一声叹息。第三天,聚散随缘开门营业,用张叔的话说,地球照转,生意照做。第五天早上,木代推开房间的窗户,看到曹严华在楼下吭哧吭哧压腿、下腰、三步上墙。曹解放优哉游哉地在水槽里喝水,间或抖罗一下翅膀,浑身的毛奓起,像是在伸懒腰。一万三肩上挎着红白蓝塑胶袋,左手拉着折叠小推车,迎着阳光往菜场去,楼下,张叔的大嗓门经久回荡:&ldo;大白菜、排骨、土豆,还有盐,有上好的黄酒,也买两瓶!&rdo;炎红砂也忙活起来了,扫地、擦桌子,脏活重活抢着干,张叔眉开眼笑夸她的时候,她很是严肃:&ldo;张叔,不白干,公平交易,得给我开工资的。我是要还债的人。&rdo;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焦虑,她念念不忘,要帮炎老头和叔叔炎九霄还掉那笔身后的债。神棍也暂时离开,去附近另一个古城的好朋友那小住,用他的话说,在这里&ldo;研究&rdo;没有进展,他住的别扭。不过临走之前,他总算是说动木代和炎红砂,去到那个收有凶简的小屋里,又做了一次水影的尝试。这一次,虽然罗韧还是缺席,但得到的图景和信息,比之前那次,还是多的多了。街巷,类似天桥耍弄的把戏,铜锣震响,糙台班子拉开,好多洋气稀奇的节目儿,猴儿算术,老鼠抬花轿,不过,最最开眼的,是狗识字。一堆写了大字的斗方纸杂乱排开,那狗低着头,狗爪子刨刨,低头嗅嗅,依次叼出了&ldo;恭&rdo;、&ldo;喜&rdo;、&ldo;发&rdo;、&ldo;财&rdo;四个字。有个观者起哄:&ldo;这个不算,狗鼻子灵,谁知道是不是纸上掺了味儿!&rdo;班主陪着笑:&ldo;那哥儿想怎么样?&rdo;&ldo;让我来写字,这狗要是还能认出来,那才叫一个服!&rdo;旁观者并不同意:&ldo;那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跟班主串通好了,演戏儿的!&rdo;换言之:万一你是个托儿呢?班主向着人群团团拱手:&ldo;那大家伙给支个招?&rdo;有人提议:&ldo;让咱垄镇私塾里的卫老夫子给写,那不就公平了?&rdo;说着便跑开去,过了会回来,身后跟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葱绿色的琵琶对襟衫子,大眼睛,因着女儿家的好奇心性,白皙的双颊上泛着红,手里头拈了张写满字的字纸。人群鼓噪着给让开了一条道,又重新围拥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一浪赛一浪高的叫好声,那里头的表演,定是博得了满堂彩。……听了他们对水影的转述之后,神棍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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