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斯端详着酒杯在月光中投在桌面上的奇异幻影,杯沿与红酒表面圈出的光影正互相嵌套。
他用指节碰了碰杯子:“在他和佩图拉博讨论军团名时我就在想,他说的单词是太阳还是儿子。直到佩图拉博问他为什么不用高哥特语(sol)。”
“学者的小毛病?”马卡多用尤其温和的语气消解了语言中的攻击力,“发现突破口的欣喜总会让人忘了新隐患的诞生。”
帝皇单手支着下巴点了点头。“你给了他一个转变的契机,莫尔斯。不过思考习惯不会因为下了决心就突然改变。”
说完,他抿了一口他杯中的白葡萄酒,说完后半句话:“但他还有许多年可以用来成长。”
也许是因为终于有机会脱掉那身冷硬的金甲,换上轻软舒适的宽大亚麻布袍子,帝皇今日兴致颇高,肤色略深的脸上总带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并且随着酒精饮料的消耗而不断加深。
莫尔斯的指腹快速擦过玻璃杯上缘,制造出一串滑动的摩擦音。
他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奥林匹亚洛科斯的隐居处,那儿的屋后土地里曾经埋了一大堆酿制粗糙的陈年老酒;至于拿着表面雕边缘镶金的酒杯喝葡萄酒,那可能还真要追溯到一万多年前。
“总而言之,我在离开奥林匹亚后就做了这点事。”他轻快地说,“搞乱了一座城市,杀了一些东西,然后给你带回来一个新儿子。我说过马格努斯和你有多像吗?”
“有。”帝皇说。莫尔斯在帝皇放开手后才与他一起坐下。
“因为我不想伪装。”莫尔斯说,“就像我从未更改过我的外貌,除了偶尔换套衣服。”
但莫尔斯知道他做不到,只要他还在幻想着那场关于人类美好未来的大梦。
帝国宰相收回视线用火腿片慢悠悠地卷起一块切成小段的蜜瓜,“哦,我只是个帝国的谦逊仆从。”
“真是令人感动。”他语调平淡,将右手搭到桌边,“所以你也觉得工具里面有一个建筑师很有必要,是吗?”
他往往认为自己成功地找回了除国王、巫师、执政官、学士、先行者、阴谋家、宗教领袖、军官政客之外的身份,比如朋友或父亲,并高兴地发现他所佩戴的面具还未深入他的灵魂。
“马格努斯也会喜欢的,既不必沉入亚空间,又可以自由地向整个宇宙释放他的好奇心。”他说,又想起这两个人曾经是怎么如出一辙地觉得亚空间里有个美丽新世界。
“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两人都听出那不是陈述而是祈愿。
有一个念头的时间里莫尔斯如此地感觉到帝皇向他们靠近了,直到他被手中玻璃杯冰凉的触觉提醒。
“我送有天赋者洞穿现实宇宙与非物质空间的帷幕,去窥探一个灵能光芒和别的地方没有半点区别的遥远星球,指望有哪个天赋者能分辨出我找不到的地方,这让我杀了不少人。我做这些事情只有一个理由。我觉得我该找到你,帝皇。”
帝皇常常试图否认这一点,并从他高贵的性格中剥离出一些用于装成短寿之人以获取原始喜怒的碎片,追索着他身为一个凡人的最原初的身份。
莫尔斯觉得自己的眼神大概和下班看见路边沟里趴着未知外星生物的普通小文员一个模样。
“我喜欢你的计划。”莫尔斯说,尽管他还有许多问题,但能够从帝皇这儿得到一个答案已经超出了他的初始预期。
“我早就说过现在亚空间航行的方式太粗糙了。”莫尔斯低声说,“就像开着潜艇往海沟里撞。”
“你这样让我不忍心问你是否有精神分裂症状了。每天金光灿灿从天上飞下来的那个家伙,一口气弄出并弄丢二十个儿子的奇人,和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老泰拉凡人看起来可不怎么像,不是吗。”
“而我们必须前进。”帝皇平静地说,这句话他每日要翻版数十次来讲给众人去听,于是说完后他继续吃他的肉排。
他确实考虑起这种可能,毕竟今晚是允许幻想和放松的休息时间。
“你们又是伙伴了。”马卡多说,并为此宽慰。帝皇无法独自战斗,金甲和王座比不上伙伴。至于禁军,他虽没有参与他们的创造,也知道他们是守望者而非同行之人。
“你得知道,”他为自己倒了一些新的酒,在考虑和无视正确倒酒的手法中选择了后者,“我看见泰拉的样子,除了吃惊,其实没什么伤感。这对我而言只是一颗星球,地壳、地幔、大气层,能住人的星球都有这些。关于星球本身,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马卡多咽下他的火腿蜜瓜。“他是。”
“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给自己重做一套荷叶立领衬衣配金银滚边外套,加薄锦齐膝短裤配刺绣长袜和翻檐黑礼帽,接着我们就可以在皇宫重演断头台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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