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拓沉默,他白天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其实也够难熬,每天只有等到杨妮儿下班回来的这一会儿,吃完晚饭在马路上溜溜,说些闲话,人才是放松的。
他本来以为,杨妮儿这儿是他最后的港湾,杨妮儿懂他,最起码不会开口问他这些,可谁知道今天突然来这么个措手不及,他自小生活环境特殊,性格敏感多疑,以前对着下属,也是说翻脸就翻脸,此时也是,不耐烦很快摆在了脸上。
两个人不欢而散,杨妮儿自己回了公寓,陈拓去楼下车库取了车,开回了自己的小别墅,车开到半路,他已然后悔,可却也拉不下脸来再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开回“拓展实业”。
到了公司,厂区里一边漆黑,以前晚上灯火通明的宿舍楼竟然也大部分熄着灯,门口的看门老头倒是在,天气热了,老头耐不得热,脱了汗衫光着膀子,从前陈拓在的时候,他从来不敢做,毕竟关系到公司的颜面,陈拓不过是几天没在,大家便放肆至此。
陈拓把车停好,又折回大门口的保安岗亭,看门老头已经规规矩矩地把衣服穿好,站在门口摸着秃脑门冲着陈拓不好意思地笑。
“陈总,您怎么回来了?”
估计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合适,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个耳光,陈拓倒是做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站在通风处纳了会儿凉。
看门老头给陈拓发了根烟,他一个穷老汉能有什么好烟,陈拓倒是不介意,接过来抽了两口,烟丝粗糙还呛人,陈拓忍不住闷了口咳嗽,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气氛这才松缓下来,两个人拉了会儿家常。
陈拓问老头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老头笑起来,“就一根独苗,是个不争气的小子,三十来岁了,没份正经工作,去年还给我添了个小孙子,他们夫妻两个,连买奶粉的钱都没有,陈总你看,我退休工资都贴补给他们了,自己总不能等着饿死,所以在您这儿谋个活路,也是承蒙您这么多年不嫌弃我这么个老头子。”
陈拓勉勉强强把那根烟抽完,天色已到了后半夜,厂区的大烟囱不再冒黑烟之后,夜空清朗的能看见星星,黑色的夜幕罩下来,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陈拓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才吵完架,还是他负气离开,却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去求和了。
老头还在唠唠叨叨,陈拓问他,“老伴呢?”
老头叹口气,“死了。”
老头情绪低落,“这人啊,就跟鸟和动物一样一样的,都得结成伴,没个伴啊,那都活着累,甭看谁谁谁荣华富贵着,但若是家里没那另外一半,心里总是空着一块地方。”
陈拓没注意听老人说得话,但最后几句倒是绕进了耳朵里,他脸色变了变,老头一拍脑门,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陈总真是对不住啊,人老了就犯糊涂,我可不是说得您啊。”
老头以为陈拓想起了周习凤,他这么一说,陈拓倒是真给想起来了,他拍了拍老头的肩膀。
“我知道您不是说得我,我的那另外一半啊,我早就找到了。”
第75章爱与恨的较量(二)……
蒋建志同陈拓最后一次的见面,没在公司里。
陈拓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约在陈高鹏和蒋建志住了几十年的老宅里见面。
陈高鹏搬走以后,蒋建志不方便跟着他去刘珍那儿,一直还住在老宅里。
陈拓到得时候,已近中午,他们还像从前陈拓每个月过来家族聚会那样,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时令小菜,摆在餐桌上,彼此对面坐着,斟了几杯小酒。
酒是清淡的米酒,蒋建志自己泡制的,他已经很少再去“高鹏集团”,一辈子已经看到头了,他想平平静静地走完最后几年。
陈拓同他聊天,聊起二十岁那年。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高鹏的人,不是姜珍珠,也不是刘珍,更不是三个儿子,只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蒋建志。
陈拓举了举杯,“蒋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您这个名字还是我爷爷给取得,中间一个建字,取得是我们这辈的辈份,不管是我爷爷还是我父亲,对你的心思可谓日月可鉴,你却在他们百年后,谋夺陈家大权,你就不怕百年后没脸去地下见他们吗?”
蒋建志玩弄着手上的小杯盅,不在乎地笑,“三十年前就没脸见了。”
心中的想法似乎在一点点被印证,可又有什么用,蒋建志和陈建词已然大权在握,他甚至连自己的秘密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意说出口来,陈拓心里明白,他是四面楚歌的项羽,败局已定。
又说了会儿闲话,无非是三兄弟还没有分家前的境况,陈高鹏没时间去看望陈拓的时候,都是蒋建志过去刘珍家里代为照看,曾经幼年时,陈拓对着蒋建志,是心怀感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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