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变味了!&rdo;半罐子金huáng的蜜汁,被他随手一泼,在半空里划过一条琉璃般的弧线,唰地泼上了树。&ldo;啪。&rdo;一声微响,那半罐蜜汁,好死不死地,准准泼在君珂脸上!君珂猝不及防,瞬间脸上脖子上都是浓腻的蜂蜜,连呼吸都差点窒住,她一惊之下险些跳下,却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住。不能跳,就算是那混账已经发现了她,故意泼的,她此刻跳下,就等于把命送给他。不管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巧合,在他没出手之前,她要忍,等,等到纳兰述追上来!拖延一分是一分!蜜汁泼面,粘腻万分,君珂咬牙,一动不动。底下的纳兰君让似乎也不是故意的,对着惶然下跪请罪的云七道:&ldo;蜜汁有点酸,下次带点好的。&rdo;随即又打坐不语。四面静了下来,经过这一场惊吓的护卫们,做事更加小心。君珂却静不下来了。她瞪着眼前,迤逦而上的一条黑线,那条黑线,长、细、自树下向上延伸,漫无止境像是从地底爬出,那点黑线不住的移动、转折、变化,却始终维持着长长的线,并且,直奔君珂的脸和脖子而来。天杀的!这树下居然有个巨大的蚂蚁dong!天杀的!这一脸的蜜,招惹得那些蚂蚁闻香出动前赴后继钻她鼻孔!君珂瞪大眼,看着那队蚂蚁,舞着螯,晃着触须,悍不畏死,逐蜜而来。那条细线源源不绝,游动得极为瘆人,很快她的脖子就爬上了蚂蚁,渐渐向着她脸上进发。君珂快哭了。这东西没杀伤力,可是特么的太瘆人了!她眼睁睁看着那条细线爬到了她身上,眼睁睁任着那群密密麻麻的东西在她身上游走,她不敢动,手指一动树叶就会响动,那些细小的生灵在她脖子上的蜜汁里狂欢,头碰头,触须对上触须,丝毫不管底下的肌肤生出ji皮疙瘩,细细密密一大排。不行,这样眼看着,对心理承受力的考验实在太大了!君珂闭上眼,心一横,gān脆不看了,在心中默念戚真思的教导:&ldo;他qiáng任他qiáng,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rdo;清风拂山岗……拂……拂……拂……哎哟更痒。不行,换句。要抽离,忘却当前状态。&ldo;君子坦dàngdàng,小人在穿越。商女不知亡国恨,一天到晚在穿越。举头望明月,低头在穿越。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搞穿越。少壮不努力,老大去穿越。垂死病中惊坐起,今天还没去穿越。生当作人杰,死亦要穿越。人生自古谁无死,来生继续去穿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o奔去穿越。&rdo;……脸上有些簌簌的痒,靠近嘴角,君珂闭着眼睛,心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咬牙,等着那簌簌的感觉接近嘴边,牙齿一亮,使劲一咬。只有自己听见的轻微&ldo;咔嚓&rdo;声响起,君珂láng一般地微笑,将呕吐的感觉压下去‐‐哼,蜜汁蚂蚁酱,专治类风湿!蝼蚁尚且贪生,蚂蚁们似乎也由前辈的牺牲发觉了某个地雷区域的不可靠近,转而向下继续去吃脖子蜜了,君珂松了口气‐‐好歹没挺进鼻子敌占区。然而她的气还没松完,底下纳兰君让忽然问:&ldo;坑烧热了么?&rdo;&ldo;是。&rdo;&ldo;火堆先撤开。&rdo;&ldo;是。&rdo;护卫们将火堆撤开,留下烧得热烘烘的坑,纳兰君让慢慢抽出一柄短剑,宽如人掌,华光四she。君珂浑身的肌rou又开始绷紧,一脚蹬紧了树身,只要底下的人剑光一动,她就会使出全身力气把自己蹬出去!纳兰君让却似乎没有使剑的意思,他将那剑平放在膝上,低头默默端详。君珂又开始紧张‐‐他是不是试图用剑面照出自己的影子?没可能啊,自己隐在树叶后呢。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白光一闪,纳兰君让突然站起,一声厉喝!&ldo;唰!&rdo;阔如人掌的剑光施展开,像悬空里铺开白练,滚滚光柱里纳兰君让扭腰、转腕、沉肘、挥剑!&ldo;咔嚓!&rdo;一声裂响,剑光没入树身又隐,宽如面盆的树身上出现一道几乎rou眼不可辨的裂fèng,随即裂fèng慢慢扩大,惨白的内芯像一个人惊惶的脸色,一点点现出来。&ldo;啪。&rdo;纳兰君让毫不停息,旋风般一个转身,狠狠踢上了树身裂开处。从出剑到踢树,间隔连半秒都没,纳兰君让的厉喝刚刚传出,下一瞬大树已经轰然倒下,君珂的小腿刚刚绷紧离开树身,大树便骤倒,纳兰君让踢得又狠又快,大树倒得像飞机轰炸,她被树身倒下的冲势和层层叠叠的树叶压着,再也逃不开去,一片光影纷乱中只来得及一声惊呼,眼看着就要被树身压成君rougān,忽然看见地面有个深陷的坑,百忙中也来不及思考,唰地就跳了进去。跳进去就是嗷地一声叫‐‐好烫!君珂唰一下蹦起来,脚踩在坑壁上,拼命将那些滚热的泥土焦灰拍下去,又顺手撕掉已经半烤着的衣袖,忙了半天才想起来‐‐尼玛,这是那混账刚才挖的用来烤ji的坑!这混账敢qg是早就计算好的!吃ji是假,挖坑烤ji是假,看蜜是假,他挖坑就是为了等她自己跳进去!假装看蜜,将蜜汁泼了她一身,然后出剑断树,算准角度,算准她为了逃命,必得自己跳坑!君珂yu哭无泪‐‐搞了半天,她才是那个蜜汁烤君!难怪坑挖那么深!原来是要请君入坑!头顶上枝叶响动,唰拉拉一阵响后,树身被拖了开去,纳兰君让原本十分俊挺但此刻在君珂眼底绝对青面獠牙的脸,毫无表qg地出现在她面前,用一种看烤ji的眼光,直直看了她半晌。他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君珂,他对败坏贵族官宦风气,放dàng下贱的红门教姑十分厌恶,连眼光加于其上都觉得侮ru,然而君珂的所作所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撕衣服够大胆,喷怪水逃生却又离奇,她诈逃上树的决策更是正确,说明对自己的实力有清醒认识。这是个很聪明机变的女子,审时度势,不玩无度的大胆却也不惧直接的硬抗,她唯一的错误只是她运气不好,遇上特别谨慎久经敌手的自己,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看出她内力不足,不够支持久奔,必然不敢用腿跑远和骏马对抗,不过为了麻痹在树上的她,故意没有说明而已。此刻目光终于正式落在她身上,那少女正叉腿站在坑里,这姿势别人做起来必然难看得不忍目睹,她做起来不知怎的便不觉得粗俗,此刻见他看过来,少女扬起脸,虽然身处劣境,但依旧不畏惧、不变色、毫不客气地狠狠对上他的目光。她仰起的小小的脸,下巴细致而弧度温柔,鼻子小巧挺直,鼻尖薄薄晶亮,像玉珠,虽然被烟灰染了黑一块白一块,但不觉得污脏,倒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最令他目光一凝的是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一泓清泉里看见圆润的黑石,而眸光迥彻,瞳仁边缘隐隐似有金光,仔细看却又没有,仿佛一道从天泻下未经尘世污浊的流泉,gān净,gān净到让人想沉浸在这样的眸光里,闭上眼,将一生美好细细地想。这样的眸正神清,只说明心底明澈,绝不是传闻里y邪放dàng的红门教姑所能拥有的眼神。心一瞬间微微动了动,有点奇怪的感觉,很陌生,像风携了隔邻的桃花,chui过他廊前的雪白丝席,一点殷红在膝前颤颤,忽然就有所触动,觉得可怜而珍惜。这感觉他不习惯,于是立即转开眼,走了开去。淡淡道:&ldo;火候正好,烤了。&rdo;&ldo;……&rdo;小半个时辰后,一队马队风驰电掣而来,正经过此地。不过此地,倒地的树已经不见了,坑也没了,蜜汁也用灰土盖过了,连人的足印都用树枝给扫掉了,如果不仔细找,基本不容易看见痕迹了。不过这队人却也不是常人,当先一人眼光一掠,落在那树桩上,已经过去一个马身,忽然扭头又看一眼,随即长喝:&ldo;停!&rdo;其余人还在疾驰中,闻声齐齐勒缰,众马长嘶,疾驰中骤停浑身肌rou块快坟起,勒马的人手臂却如铁铸,纹丝不动。当先一人掠下马,轻盈得飞鸟也似,直接落到那树桩处,看了半晌,哧地笑了一声。&ldo;好剑,好剑法。&rdo;他道,&ldo;腕下使力,自下而上斜撩,攻敌必杀技,用来砍一棵树,实在太làng费了。&rdo;&ldo;也许有人拿这树练剑?&rdo;有人问。&ldo;没可能。&rdo;纳兰述双手拄膝仔细看那新砍的白惨惨的树桩,&ldo;这人使力极巧,砍树力道都控制得妙到毫巅,不多一分不减一毫,是个十分惜力的人。这种人谨慎有序,行事严谨,就算练剑也不会在路边,更不会吃饱了撑的làng费力气去砍不相gān的树。&rdo;他直起身四面望望,一挥手,&ldo;给我搜,找出那棵阵亡的树身,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痕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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