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七点,传来莫箐死讯。“她清洗了宾云和西沙林谷所有人马,敌我不分,那个雇佣兵养子提着冲锋枪杀人,尸体丢入境外的花田烧掉。”侯二说,“补刀后,她吞枪自杀。”赵伏波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侯二顿了顿,道:“其实她走也能走得掉。”“她不会逃的,那么结局就两个。我觉得她更倾向自己动手,毕竟自己的命,自己来收会好一点。”赵伏波沉默了一会,又道:“陈禄思的枪决的判决书下来后,复印一份,给她烧去吧。”侯二应了,又听她随口问:“汉六人呢?”“前几日跑溪池去了。”“打听住址。”侯二心里道了声“该”,如今不是太平年间,怀钧股价上下波动,正是容易被人控股操盘的危险期,汉六本不该这个时候离开宣义。但毕竟是赵伏波上位时期的元老,他龇一口金牙偏要去外省陪“相好的”过年,旁人也拦不住。然而令他吃惊的是,赵伏波不是让汉六快马加急赶回宣义,她要亲自去一趟溪池。此刻局势未稳,陈党未清,贸然外出风险极大,他开口想劝,没出腔已被打断:“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挑几个干活利索的好手,这一趟非去不可。”溪池别号水乡,地势低,全年含着湿气,一条汗河浩浩汤汤向东去,南北汇两条支流注入,即便冬季也水量不减。赵伏波来到溪池,先打发“好手”们去汉六那边去联络感情,自己到汗河观光了一阵,驾着四座的游览车开了几十尺河岸,又租了游船去河面上晃了晃,侯二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是借机来玩的?一直到傍晚,她才驾车前往汉六的住所,小院内已经停满了一排遮住车牌的黑色越野,带头的人上前叩窗,与侯二互相确认,低头叫了声“老大”,放人通行。侯二下车,绕到赵伏波那一侧的车门,伸手帮她打开,被这股“砸场子”的江湖气感染,不禁道:“头儿,这干什么?”赵伏波环顾这座小院子,类似“城中乡”的农房,是上个世纪存留的产物,没有修缮过,前后共四个门,此刻各有一辆车把守。“我这个人不相信意外,一切疏忽,都经过深思熟虑。”赵伏波解开风衣扣子,“我从不让严宏谦接触武装,当初能指挥看守丁一双的人,只有你和汉六。”侯二怔住了。赵伏波不多解释,挥手让他在外面警戒,带了其他人进去:“从现在起,除非我出来,否则时刻戒备。”屋内,没有点灯。窗子够大,贴纸残破,微弱的光从外面零零碎碎投进来,汉六强自镇定,看见门口踏进来的身影,顿时一连串叫冤:“赵董!赵董你可不能良弓藏走狗烹啊!我招谁惹谁了!我就想度个农家乐的假,我保证吃完晚饭就回去上工还不成吗!”汉六坐在小马扎上,一动不动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跟前,赵伏波呼吸时的白雾转瞬即逝,忽然闲谈道:“严宏谦不久前告诉我,我去年主持丁一双相关的紧急会议后,你找了他?你明知道我见不得你们背着我联络,还破戒了。怎么,害怕了,想拉人下水?”“头儿您说什么呢?”“我说你二五仔啊。”汉六猛地抬头,月光铺了一层霜,映得他整张脸虚白惊惧。赵伏波抬起眼,那一刻的神情冷漠而嘲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她双手抄在风衣口袋,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轻道:“你看,一穿上锦衣华服,就忘记里头是什么烂泥败絮了,我们都是从哪里走出来的?老哥,忘不得。”“我没……”汉六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他已经将所有痕迹抹去,仅凭严宏谦一面之词……不!汉六心里重重一锤,想起了一年前……她不是事后才琢磨出来的,严宏谦曾被问过一句“你反我吗?”,事发当日,她已经猜出事情远没有“意外事故”那么简单。但她没有发作。“侯二的腿伤也是你找人打的吧,你想借此把他‘留’在楠平,这样一来我手上没有那次密议的资料,误会就大了,很大程度会与莫箐翻脸。”谈及那场让侯二躺了两个月的骨裂,赵伏波一笔带过:“我先开始还猜测你是否投靠了人,后来明白了,你打的是和九年前一样的念头,浑水摸鱼,远走高飞。”她一指头点在他额头,直将他推得往后仰倒:“你怎么就学不乖呢。”他急着打断:“不是……”赵伏波却又跳到下一件事:“你不能让一方独大,于是接受了原纪的‘招安’。麦芒的事被我压后处理,你必须再找一个爆点,但这在宣义不好找,一旦有破绽,我就能直接拿你问罪。这时候顾小律因为拆迁的事返回溪池老家,你知道机会来了,他是一架梯子,让你可以离陈西源更近一步,果不其然,他去了溪池。”“不是我……”“陈西源身边都是侯二的人,你指挥不动,所以你把有人跟踪的信息透露给他,让他起疑,趁机躲开盯梢,给了你的人下手机会,因为用的是茉莉花,死不死无所谓,反正都可以嫁祸。”“本来就是原……”“除了反拆迁的书面鉴定,那边的人告诉我陈西源还神神秘秘搞了别的,他对顾小律的车祸一直心存怀疑,很可能查出某些线索,这份资料他一定有备份,而接收的人,无疑是萧大丞。”“没……”“萧大丞知道一点内幕,但你明面上还是我的人,他不敢与虎谋皮,不信原纪更不信怀钧,所以这份资料绝对不会出现在我手上。你想得挺好,是我太会猜了。”赵伏波语速并不快,但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事已至此,没有诈他的必要,这些话或许埋了足足一年。汉六嗓子发干,在今日之前,不光莫箐,也许侯二也是这么觉得——赵伏波走了一条消极避祸的路,这才得以保全。她当然付出了代价。为了维持平衡纵容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代价。莫箐强迫她参与宣义几百万人命的豪赌,而她既要找到一个明面上平衡点,又要反催莫箐尽快动手,不得牵连更多。他是最好的催命符。“赢家”不是大水漂来的,她是控局的人,这个局任由莫箐、陈禄思、汪文骏来,都将一塌糊涂。她忍下了公道,目睹新星一跃而下,对股价跌破天的状况坐视不理……汉六在得知董事长一口气召开那么多场会议后就明白了,她都看在眼里,在拼命填补这一年下来他造成的千疮百孔的漏洞。不然凭赵访风的表面功夫,不出一月,怀钧必定步原纪的后尘。而她大开大合,严宏谦必定慌了,之前被勒令带可视电话上天台,他被其中用意吓得惊魂未定,即便存有一丝同僚情,也会毫不犹豫卖了他表忠心。是他忘了,忘了宾云的那个赵儿,她微笑着,掣肘四方,怀揣成熟的隐忍。余哥把她当狗喂,他把她当作小孩子,潜意识认为取得了超越常人的成就的人,难免膨胀,自负聪明绝顶。俗话说越聪明的人摔得越惨,何况是个丫头。早在他投降的那一次就该知道,是他不服,所以自欺欺人。莫箐死了,陈党分崩离析,原纪自身难保,他再也周旋不起来,那便逃吧!他背负血债,设计杀数人,自知赵伏波不会放过他,于是便期望她发现得晚一点——她也如他所愿神色如常。唯有一刻不必再演。死到临头,汉六也不知怎么,胸间一口气倏地散了,哑着嗓子问:“你要……要动手了吗?”不等赵伏波开口,他手脚并用,骨头像橡皮一样软下来:“我去蹲,我去坐牢,头儿,我自首,别生气,我认罪。”赵伏波展开手指,从前往后捋了一遍头发:“我真不放心你,汉六,你这么会咬人,笼子关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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