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中又飘起鹅毛大雪,山峦之上天色晦暗不明。
沈御雪丢掉沾了燕南归鲜血的披风,脱下身上的单衣,换上一身高领衣袍,搭配浅色的大氅,长发束冠,缀了玉石的发带自然垂落。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谨,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屋子里的一地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仿佛方才的争吵不复存在。
沈御雪服下丹药,调息片刻,勉强压下伤势,面色没有那么苍白。
昏暗的天色透过院子里的梧桐树落下来,光线更暗。这若是以往,沈御雪已经点亮灵灯,坐在温暖的光晕下,陪着那颗梧桐树享受天地间的静谧。
可如今独身的安稳被打破,尖锐的矛盾摆在眼前,平静一去不返。
面对燕南归近乎无理的要求,沈御雪保持冷静和从容。他可以牺牲自己来平衡两族的关系,维持下修界的和平。
可这个答案不是燕南归最终的目的,正如沈御雪了解燕南归一样,燕南归同样了解他。
燕南归知道他的心里装着大道苍生,能为天下舍生取义。他有大爱,那颗心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他越是如此燕南归就越生气,所以这一次燕南归真正要做的是把人性的丑陋,自私自利赤|裸裸地剖给沈御雪看,他要沈御雪亲眼看着他被自己维护的天下苍生所舍弃。
他要沈御雪明白,他错了。
这天下本就污|秽肮脏,一滩污泥,掉下去只会弥足深陷,而不能遗世独立。
寒风吹斜了大雪,青梧峰下金阳宗内的气氛凝固的如同门外的冷霜,燕南归的出现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夜色越来越浓,小院彻底陷入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盏灯自黑暗中亮起,温暖的光晕下,沈御雪眉目如画,鸦羽般的长睫投下阴影,遮去眼底的疏离。
他沐浴在朦胧的晕色中,像一副精心描绘的美人图。
点灯的人一阵心悸,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拢入袖中,紧握成拳。他克制隐忍,面上不露分毫。
沈御雪抬头,道:“你怎么来了?燕南归呢?”
白日宁不凡的出现让燕南归没有机会对沈御雪下手,沈御雪的回答更是正中燕南归下怀。他迫不及待地去逼迫聚集到金阳宗的其他仙门,恨不得让他们立刻就点头。
宁不凡身为宗主岂能任他为所欲为?沈御雪伤势未愈,拦不住他们二人,他们几乎是打下山去。
此刻燕南归还没回来,宁不凡先一步到了青梧峰。他继任宗主的时间不长,曾和燕南归同辈,燕南归还没拜师沈御雪时,他已经在沈御雪座下修行过一段时间。
听见沈御雪发问,宁不凡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他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的不悦,道:“远来是客,我已经安排各方势力在宗门歇下,没给燕南归刁难的机会。”
其实燕南归提出这个要求已经很多天了,仙门一直不肯点头,他才亲自跑过来施压。
“对不起,沈长老,我一直没敢给你说这件事。”宁不凡本以为自己可以解决燕南归,但没想到燕南归狡猾,直接越过金阳宗见了沈御雪。
事情推到沈御雪面前,性质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事怎么能怪你?”
挑起纷争的人燕南归,不是宁不凡,沈御雪知道宁不凡是想保护他。
燕南归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做好这个决定前,他必定已经留好后手。
沈御雪不愿看见下修界战火纷飞,道:“燕南归有备而来,我且随他走一遭,你们也尽快脱身,不要趟这浑水。”
宁不凡垂着头,面色藏在灯火的阴影下,让人有些看不清:“若我执意趟这浑水呢?”
沈御雪不解的看过去,宁不凡有些紧张,斟酌道:“你一定要去妖族吗?你今日也看见了,燕南归对你的心思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你离开金阳宗,我也鞭长莫及。”
燕南归的心思不加掩饰,沈御雪当然看的明白。如果他和燕南归之间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说不定他也会误会徒弟对他爱恨加交。
“今日之事不过是他想找个借口羞辱我,他喜欢的人是辰少卿。”
沈御雪淡然一笑,他说的这个人宁不凡并不陌生,因为他也曾是金阳宗的弟子。在沈御雪和燕南归这段充满纠葛的师徒关系中,一直都有他的身影。
宁不凡想到记忆中白衣如雪,气质淡然,和沈御雪有几分相似的同门,面色古怪地低声喃语:“这可不一定。”
他说的很轻,也不知道是在否定沈御雪,还是在否定燕南归和辰少卿。
沈御雪没有听清,也没有深想。他抬头看向窗外,青梧峰的位置很高,如果今夜没有雪,可以看见明月高悬在梧桐树上,透过层层树叶落下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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