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最后能让这个丫头发狠似的对付自己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个沈家罢了。既然沈家是她在意的东西,那这辈子他绝不会,再不会让她抓到半分的把柄。“姑姑和姑丈在府中吗?”沈梨颔首:“太子哥哥要见爹爹和娘亲吗?”“嗯。”他应着,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有种想要迫不及待的朝着所有人昭示的亲昵。沈梨未曾察觉到他的心思,只道:“那我带你过去吧。”同她走在侯府的长廊。灯笼一排排的放眼可见,廊外雪花飞舞坠落,假山嶙峋。小姑娘面色清淡,气度从容。他低头凝望着,上辈子的一桩桩,一件件如数浮上了心头。沈氏的的确确是他们大秦的肱股之臣,可到底卧榻之旁,那容得他人酣睡。沈氏之罪,便罪在手中军权过大,对朝野影响甚深,放眼边境,能有几人记得当今天子姓甚名谁,可是相反,景阳候沈安的名讳,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差没有将他奉为神袛。这是他上辈子在及冠之年,去边境转悠一圈后,所了解到的。可了解归了解,就算重来一辈子,他可以不对沈氏动手,但必要的防范却是少不了。虽然父皇将宜姜赐给他是为了牵制沈氏,可他那时也是真心地欢喜。只是这份欢喜,在这锦绣江山面前,不值一提罢了。直到最后,唐子玉将匕首刺穿他心窝时,他这才幡然醒悟。原来,他内心最想要的,最渴望得到的,不过是身旁这人,一声清清淡淡,“太子哥哥。”这些所谓的江山权势,如今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感受到卫隅的过于灼热的目光,沈梨抬了头:“太子哥哥,路在前面。”“小丫头。”他展颜一笑,抬手在她的额间一弹,如冰雪消融,“我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其实他的手劲不算大,任何架不住她的皮肤实在是过于娇嫩,等收手时,她的额间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对于欺负一个小姑娘,卫隅表示,自己还是挺得心应手的。曾是惊鸿照影来(三)有了上辈子的教训,这一世他可谓是在沈梨的身上用尽了心思。有时候黏着她,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就连皇帝也瞧不下去,特地将他召进宫去骂了一顿。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我行我素。就在他这般主动的攻势下,这辈子沈梨对他的感情明显同上一世的不咸不淡有些不一样。而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若非是中间有个皇祖母拦着,他简直恨不得立马就同她成亲,先将人给叼回东宫中养着,免得又在外面惹一堆桃花出来。可上天似乎是看不惯他这般顺风顺水的日子,在沈梨十四岁那年,便出了一个岔子。燕秦开战,沈安受伤。沈梨知道后,几乎是连夜就收拾包袱直奔云州而去。他知道哪里放心的下,他立马找父皇要了一个名头后,也跟着沈梨去了云州。其实上战场之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只是据传回来的军报,这次沈安伤得特别严重。可若他的记忆不曾出错,沈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根本不曾受过这般重的伤,而沈梨也是一直呆在金陵,不曾去云州。他飞奔在路上时,是越想越心惊,简直是恨不得自个有一双翅膀,立马就飞到云州去。他比沈梨晚到云州一日,见着她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站在沈安的帐子中,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那张小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他走过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怎么?”沈梨回头看他,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中,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她开口时,眼眶已经微微泛红:“爹爹不让我在这儿。”“可我就是不放心。”沈安此时已经醒了,脸色惨白若纸,听着沈梨的话,心中是欣慰和责怪参半。他抬手拍了拍沈梨的肩:“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先回去歇息,这儿有我了。”“可爹爹……”“放心吧,你既然想要留下来,我自然是会遂了你的愿。”听见这话,沈梨脸色才稍稍松动了些,她眼巴巴的又转头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沈安,同他又说了几句后,这才掀开帘子出去。光线骤亮。可没一会儿又黯淡下去,沈安想要起身给他见礼,却被他温和的按下肩膀:“无事,这般说也一样,姑丈的伤要紧。”沈安叹气:“小女顽劣,让殿下忧心了。”“暖暖也不过是担心姑丈罢了,说不上顽劣。”他温声说道,“姑丈,你便让暖暖留下来吧,我会替你好好地照看她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沈安刚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这儿地,姑丈都能呆,为何孤不能呆?再言孤为大秦的太子,这些本就应该多加了解才是。”他笑,“孤还要感谢姑丈给孤这个机会了。”“毕竟,孤一直在金陵城,还不曾见识着战场惨烈,还不知道,这些将士,是如何用自己血肉,为我们筑起一道长城,替我们遮去了所有的残忍血腥。”见着卫隅如此坚定,沈安也不好在劝,只能提醒道:“那殿下可得多加小心。”曾是惊鸿照影来(完)从沈安的营帐刚出去,沈梨便立马从一旁走了上来。如今本就处在寒冬,云州有属于北境的范畴,比之金陵不知冷了多少,这下他一见着这人鼻尖被冻得通红的走上来,顿时就被气得红了眼。他一把抓过她的后衣领,将她拎至自己的跟前,没好气道:“不是让你回去吗?你怎么在这儿?”沈梨丝毫不怕他板着脸,反而能笑着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小人儿娇娇的:“爹爹如何说?”瞧着她眼巴巴的又充满了期翼的目光,再多的火气他也能压下去。这人能这般同他没大没小的,也是这些年他自个给惯出来的。既然是自个给惯出来的,他除了宠着,哪还有什么办法。他叹气,将人放下,心疼的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围在她的身上:“姑丈说,让你好好地跟着我,要听话。”沈梨一听有戏,双眼通亮的立马点头,应承的毫不含糊。他的手顺势也就放在了她的肩头,用了些力道,推着她往她的营帐走去。营帐中升了火,热气十足。火光在一片暗沉的光晕中铺陈开,映在她的白玉似的小脸上。他望着,心头不知何故竟隐隐有了患得患失之感。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隔日,沈安便将两人唤了去,说是去云州寻一个人。这人是大燕潜伏在大秦的细作。两人自是应好,当日便一人一骑,带着几个护卫,折身回了云州去。云州有云家坐镇,其实说来问题不大。可沈安既然将他们两个给支出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卫隅也乐得接受沈安这样的安排,想着将事情处理完,便带着沈梨在云州城逛逛,也就权当散心了。他这个算盘是打得挺好,可天公并不作美。这个细作的确是挺有本事的,最后他和沈梨不得不分开两路去追。着实是费了一番力气,这才将人抓住,命人押送去了沈府的地牢中。等着他回去寻沈梨的时候,却发现她正同一个青年站在一块。那青年模样着实生得好,眉眼清隽,如玉琳琅,纵然面色冷淡,也难以遮掩住他的容色。可让卫隅大惊的却并非是他生得好,而是这人身份——大燕广陵王世子,临渊。前世一幕幕浮上心头,就如同毒蛇一般,狠狠地缠绕着他的脖颈上,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如今所得来的幸福,不过都是他给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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