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捏着那一摞厚厚的礼单,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之后,便让阑珊照着以往的规制,回礼过去,权当往来了。阑珊处理这些事情是早就得心应手了的,不过一下午便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巴巴的又回了沈梨的身侧去呆着:“这次郡主离开了好久,下次可不能在将奴婢一人扔在这儿了。”“我去的地儿有些危险,你若去了万一出事怎么办?”沈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过我如今不是也回来了吗?”“郡主每次都是这般说,可每次出远门都还是不会带着奴婢。”阑珊鼓着腮帮子抱怨,“对了郡主,这些日子,长公主殿下一直都住在公主府了,极少回来,您是不是也该去公主府给长公主请安呀。”“她是我娘亲,我这个做女儿出远门回来,理当去请安的。”沈梨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呵欠,脸朝着迎枕靠,蹭了蹭,“看我今儿实在是太困倦了,你遣人同娘亲说一声,就说不孝女沈梨,明儿一早就去负荆请罪。”阑珊起身抱过薄毯,替她搭在了身上。“郡主,今儿东宫之中,也有人递了请柬出来。”阑珊轻声道。“谁呀?”沈梨闭着眼问。“是沈良娣。”沈梨半睁着眼,冷笑:“她呀?别理会就行,日后凡事她遣人送来的请柬,你直接抱去厨房当那啥玩意给烧了吧。”“免得见着就觉得心烦。”阑珊道:“郡主出去一趟,好像便对沈良娣积怨甚深?”“我与她,打小就不怎么对付,积怨甚深,那也是情理之中。”沈梨又继续合上了眼,“好了,我倦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可到底是没等到明日,半夜的时候,就有一登徒子半夜翻窗潜了进来,将她活生生的从梦中拖醒过来。沈梨生无可恋的瞧着卫砚,很想翻身蒙头继续睡时,那人却是一点都不知道避嫌的,直接盘腿坐在了床边上,将她给扯了起来:“暖暖,别睡了!”沈梨被吵得忍无可忍的踢了他一脚之后,这才抱着被褥坐了起来,如今她眼中倒是恢复了些许的清明,她揉了揉眉心:“王爷殿下,有什么事,你就不能明儿再说吗?非要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你说你这个德性,是跟谁学的?”她抱怨着,可到底没在让睡意将她脑子侵占,她伸手在床边摩挲着,单手便将幔帐撩起来,用金钩挂着,没了幔帐的遮掩,冷意点点的蔓延过来。让她又清醒了几分。等着彻底缓过来,她这才正眼去瞧卫砚,不过也就是几月不见,他要比先前离开时,消瘦了许久,眼眶底下也有了淤青,看那模样,许是好几日都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沈梨是一边觉得他活该,一边又有些于心不忍。“你说吧,何事?”“卫隅,与我开战了。”“表哥,我不过是妇道人家,养在深闺之中,没什么见识,你与我说,你同太子开战,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毕竟我的手就算伸得在长,也不可能伸到朝中去。”沈梨打着呵欠,“况且,在你想与他争那个位置起,你们两人迟早都是要交锋的。”“既如此,如今交锋和日后交锋,又有什么区别了?”卫砚也怒了,他一掌拍在她的手臂上:“你这浑丫头现在和我装什么贤良淑德,我才不信你在朝中会一点势力都没有。”“是真的。”沈梨有气无力的答道,“我娘亲说的呀,女子不得干政,我原先是在翰林院安插了人,可早就被我娘亲,找借口,不是革职,就是流放。”“你现在让我去哪儿给你找人呀?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况且,我认识的几人,你也认识呀,不过你觉得,你与太子对上,苏表哥他们会帮你吗?”沈梨摇头,“就算是我出面劝说,不被他们给打出去都算好的。”“你可别忘了,苏家可是太子的母族,你与苏家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帮你。”“好了,争储又不是一夕之间的事,凡事你多和你的那些幕僚从长计议。”沈梨说道,“太子在位十几载,从未出过差错,你还想扳倒他,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沈梨歪着头朝着他笑,“逼宫。”“你连你父皇一块杀了,没准儿还能成功了,只是往后你少不得要背上弑父杀兄的罪名。”沈梨轻声道,“难不成,你愿意?”卫砚沉默着摇头。就算是走投无路,他也不愿背上弑父杀兄的罪名。他的父皇是真的宠他爱他,而他的这位兄长,曾经也是真心实意的将他当作亲弟弟一般照顾。好像只有他,这般狼心狗肺。他有愧。每次午夜梦回之际,想起年少时的趣事,他总是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同兄长到底是怎么走到了这么一步?他的这位兄长,虽是多疑,狠辣,可对他却从来都是十年如一日。瞧着卫砚露出愧疚,沈梨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她隔着被褥踢了踢他:“如今阿轻如何?我回来时听闻,太子妃对她用了刑?”“嗯。”提及沈轻,他立马又想起那一日的场景。在铺满了碎瓷片的满屋,他年少时放在手掌心中宠着的姑娘,便跪在那碎瓷片上,一步一步,一寸一寸的跪着磨蹭着,那些瓷片上,全都沾满了他心爱的姑娘的血。“严重吗?”沈梨关切。“太医说……”卫砚眸光倏然黯淡,“这辈子怕是废了。”“她那么要强的一个姑娘,先是被人陷害没了孩子,如今就连腿脚都废了,你不知道阿轻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卫砚痛苦的闭上了眼,“都怨我。”“若不是我没本事,何至于让阿轻被人欺辱至此。”“而我身为孩子的父亲,却是什么都做不了。”“暖暖,你说是不是就是个废物?”沈梨倾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因有卫砚的打扰,沈梨下半夜便直接没了睡意。她干脆拾了一本书,掌灯,看到了天明。天将明。在府中用了早膳之后,她便换了身衣裳去公主府给她娘亲请安了。她去时,卫卿还不曾起身。她嫌无聊,便蹿到了书房中去,又继续翻找着书卷,准备挑一卷,自己感兴趣的瞧瞧看,等着卫卿醒来。这是卫卿的书房。所以放的书很杂,什么类型都有,她毫不费力的从一堆兵书中扒出了一本闲书后,就裹着大氅,直接躺到了软塌上去。身前是置放着香炉,里面燃的香有安神作用,看了没一会儿,她便觉得昏昏欲睡的。沈梨也不是委屈自个的人,正要顺从本心翻个身子继续睡去的时候,夹在书中的一封信函轻飘飘的就落下。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脸上。冷冰冰的信函贴在她的脸上,再慢慢滑下,那一点的凉意,瞬间就将她给惊醒过来。沈梨抓着那封信函,想了想,一骨碌的便从榻上爬起来,拆开。雪白的纸笺上,是朱红的笔迹,上面也只有寥寥一句话——卿儿,若有人觊觎为兄之皇位,该当如何?该当如何?怕是以她娘那性子,只会回上两字。——杀之。沈梨按着那张信纸想了半日,终究还是将它重新叠好,塞回了信封中装着。权当自个什么都没看见。“郡主。”丫鬟卷着帘子走了进来,“公主醒了,唤您过去了。”沈梨以为丫鬟口中醒了,是卫卿已经梳洗完毕,雍容华贵的坐在那召见她。等她进去,就瞧见她娘正裹着被褥缩在床上,睡意朦胧的打着呵欠,招手:“过来。”沈梨走过去,认命的在她跟前蹲下,一只带着热气的手便毫不客气的摸了上来,揪住她的小脸:“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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