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他都是该和自己的父皇兄长站在一边的。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帝位没有丝毫的动心了?这条路,本就注定了他只能不择手段的踏着无数人的尸骨往前。卫砚想着,偏头看向日光倾覆的庭院,光影绰绰的覆上,掩住了他脸上所有的阴冷。“我大概能猜出几分来。”沈梨低声道,“是我的哪位兄长出了事。”卫砚欲言又止,在沈梨审视的目光下,还是说出了口:“沈慕。”话音刚相,沈梨便觉得自己双腿一软,几乎都要扑到带着几分寒意的地面时,一双大手倏然伸过来,将她的身子托住,温热的手掌抵在她的背心。她瞧见她面前这人,用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同她说:“沈慕他……他如今仍然昏迷不醒,大夫说,可能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沈梨侧了侧头,露出苦涩的笑容来:“陛下的这颗心,还真是狠呀。”外面日头已经到了一天之中最盛的时候。骄阳烈烈,地面也被烤的炙热。沈梨匆匆忙的将披风笼上,正要随着卫砚离开之时,不经意的一回头,就瞧着屋内角落阴影处,隐约有道人影。她眯了眯眼,几乎是瞧见的顷刻间,身子便朝那处跃了去。她动作极快,可有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在她出手的一霎,不知从哪扑出一个黑衣人,用未出鞘的剑一把就将她给拦住了,接着便是一道虚影,从她的面前破窗而去。因那黑衣人蹿出来的令人防不胜防,沈梨的身子不由得随着那黑衣人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见着她退了,那黑衣人也没有在恋战,抽身随着那道虚影极快的离开。卫砚正要唤人去追时,却被沈梨给拦了下来:“是姬以墨的人,无事。”“我瞧着可不太像姬以墨的人。”卫砚眯着眼,牢牢地盯住了沈梨。沈梨负着手,眉眼疏淡:“那你说像谁?”“姬临渊。”卫砚侧头,在她的耳旁轻轻地落下了一句。沈梨苦笑,觉得卫砚的心思还真是敏锐。的确先前那黑衣人是姬以羡的人,可是他不会想到那道被她发现的虚影,却是姬以羡本人。“你想太多了。”沈梨回道,“姬临渊早就离开金陵了,他既已离开,他的人又如何会在这儿。”“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府了。”030年少时心心念念着的人呐再一次听见沈轻的消息,是她得知唐子玉给自己送了成婚贺礼之后,又将寝殿给砸了一个稀烂。沈梨撑头望着夜色就有些不太明白了,卫砚这眼睛要有多瞎,这才能对沈轻这般上心,甚至是不惜冷待林弦。毕竟沈轻为了能得卫隅一眼眷顾,可是上赶着成了他的妾,但凡是稍微有些脑子的姑娘,都能在南王王妃和太子良娣中做出一个抉择来。她无聊的玩着自己闲来无事时打得穗子,日光稀稀落落的从窗扇中悄然铺陈在小几上。因如今暑气太盛,阑珊去熬了一碗绿豆汤,冰镇之后才给她端来。沈梨刚吃上一口,便有守门的小厮给过秉承,说是南王来了。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要同这人见上一见。她懒洋洋的挥手,又让阑珊去冰镇一碗绿豆汤拿来。卫砚跨过门槛进来时,绿豆汤正冰镇好,搁在了沈梨面前的位置上,他走过去,倒也不客气,仰头直接就喝了小半碗:“还是你在这儿享福。”“你们处理这些事,我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帮上什么。”沈梨说着,便将勺子往碗中一搁,身子恍若没有骨头似的倚在了大迎枕上。卫砚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是愿意帮一把,我们至少可以事半功倍。”“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沈梨说着,不动声色的将人从头到尾,又瞧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一个好好地人,怎么就偏生瞧上了沈轻那个不争气的丫头。卫砚自然也感受到了沈梨的打量,便道:“你瞧我作甚?”“就觉得你今儿怪好看的。”沈梨敷衍着。卫砚听着她的回答,觉得自个大概是脑子糊掉了,这才会问她这些,他一撩袍子在她的对面坐下,那碗绿豆汤已经见了底。沈梨伸头看了眼:“外面真的有这般热吗?”“你顶着这轮烈日,在金陵城跑上一圈试试。”卫砚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副卷着的舆图来。沈梨会意将面前的东西全都挪腾开,让他将那张舆图平铺在了小几上。舆图画得是金陵城。详细到哪有一条小路都被他仔细的用笔给批注了出来,特别是城门口用来逃生的小路,是用朱砂一一给画了出来。“你们这是准备在城门口动手?”沈梨说道。卫砚点头:“你怎么知道?”沈梨看了眼被用朱砂画出来的逃生路,觉得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沈梨难言的瞅了卫砚一眼,她不太明白卫砚是认为她有多傻。她用手指了指被他用朱砂圈出来的地:“在城门口动手也好,还是在城中动手也罢,你不会觉得只有你知道这些路线吧。”其实她的说,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有些东西她实在是不宜此刻知道。卫砚动手将舆图卷了起来,说道:“听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等我拿回去在琢磨琢磨吧。”“他们多久走?”沈梨倒也没怀疑他,见着舆图被他收起来后,便也就顺势将目光移开,继续低头舀着碗中的绿豆汤。卫砚想了想,说道:“其实他们多久走还未定下来,不过左右也就是最近几日罢了。”“最近几日呀。”沈梨应着,点了点头又说道,“既如此,我也去安排安排,等着他们走之后,我便去一趟广陵吧。”“也可。”卫砚捏紧了手中的舆图,倏然就起了身,“我来寻你便是为了此事,既然你已经瞧过,我便先走了,有事遣人去王府找我即可。”言罢,卫砚便要匆匆而去。就在他提步没走多久,沈梨倏然出声:“等等,我还有一事不明。”卫砚听见她的声音,当即身子便有几分僵硬的立在原地,却不曾转头,只问道:“何事?”沈梨自然也察觉出了卫砚同往日不太同,她眯了眯眼,笑嘻嘻的走近:“慌什么慌,我还有事要与你说了。”见着沈梨就像泥鳅似的,一下子就溜到了自个的身边,她身上衣裳的熏香也随之钻入了他的鼻中,他呼吸渐渐加重:“嗯,你要与我说什么事。”沈梨本想是打听一下舆图的事,可转念一想,他既然想要瞒着自己,又如何会告知她,索性便将此事抛在脑后,问起了另一见无关紧要的事。她踱步到了卫砚的面前,将他拦着:“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还挺好奇的,你原先对沈轻并不喜,怎么会后来突然间就喜欢上了她?”听清她问的是这件事后,卫砚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垂眸想了想:“许久之前的事了,你确定想要知道吗?”沈梨颔首,指了指他先前落座的地儿,眉眼盈盈的:“反正时日还早,想来表哥应该不会吝啬给我说个故事听吧。”于是两人便又重新坐了回去。卫砚没想多久,便开始了年少时青葱的回忆。其实这事总得概括来就是个美人救英雄的故事。那时,卫砚也不过才刚满十六,便被嘉宁帝放在军中训练,他倒也不负众望,在沈安的教导之下,极快成才,没多久便能独挡一面了。与沈轻相遇的那日,是大燕有细作混入了金陵城中,他奉命前去围剿,谁知围剿不成,反倒是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中,被人一路追杀,然后就被当时还小的沈轻给救了。沈梨粗略的算了一算,卫砚彼时十六,那沈轻大概也就是十一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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