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陈庚望再回来时,那妇人已经坐在案桌上开始和面了,他端起灶台上的那碗红薯稀饭,几口喝了光,放下碗,又走了出去。
&esp;&esp;宋慧娟一手添着水,一手和着面,等面盆上不沾了面,才停住手,先是盖上一层布,再把面盆抱进里屋。
&esp;&esp;一进门,宋慧娟就看见了那大床上凸起的一块儿,她把面盆放在靠窗的小圆木床上,再盖上一层厚实的棉被,四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esp;&esp;这是冬天能快些发好面的法子,若是夏天,不需费什么劲儿,只搭上一层薄薄的布,往案桌上一放,到晌午面就自己发好了。
&esp;&esp;宋慧娟放好面盆,出去带上灶屋的门,又坐在了那小圆木床上,套上顶针,一针一针的缝着手里的小被子。
&esp;&esp;大床上的打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宋慧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夜里还不受困扰,况且这是青天白日的。
&esp;&esp;等大床上的人悠悠转醒,一翻身,看见坐在对面仍低着头做活儿的妇人,陈庚望便问,“几点了?”
&esp;&esp;宋慧娟听见声音,才抬起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下手里的针线,弯腰套上鞋子,走到堂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回过身掀开帘子对他说,“两点多了,我去下面。”
&esp;&esp;宋慧娟掀开面盆上盖着的那层棉被,又揭了那层薄料子,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面发的差不多了。
&esp;&esp;还躺在床上的陈庚望看着那妇人抱起了那面盆,也跟着坐了起来,穿好衣裳,进了灶屋。
&esp;&esp;宋慧娟先给锅里添上水,还没盖上锅盖,身后就进了人,坐在灶下抽出一根洋火,轻轻一划,手里的枯树叶子就着了。
&esp;&esp;那边不用宋慧娟操心,她只坐在案桌前从面盆里拿了醒好的面团,两只手使着劲儿,转动着手里的擀面杖,不知擀了多少下,那厚厚小小的面团变成了一张又大又薄的皮儿。
&esp;&esp;这一张面皮儿再撒上一层面粉,来回折叠成一根指头大小的长条,就能拿着刀切成长长的面条了。
&esp;&esp;这边面条切好,那边的水差不多就冒了泡儿,切好的面条往锅里一放,再从屋后头拽一把菜叶子,舀着水冲洗干净,往锅里一扔,最后再磕上一个鸡蛋,最快的面条就做好了。
&esp;&esp;临出锅前,撒上一把小绿葱,滴上几滴香油,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放在了案桌上。
&esp;&esp;“洗洗手,”宋慧娟给锅里添着水,对起身的陈庚望说,“暖瓶里还有点热水。”
&esp;&esp;陈庚望提起案桌下的那个绿暖瓶,把那点儿水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洗去手上沾的草灰,使着布巾擦几下,终于坐在了案桌前。
&esp;&esp;宋慧娟给陈庚望盛的满满当当,她那个碗里也盛了大半碗,俩人半下午才吃上本该晌午吃的饭。
&esp;&esp;饭间,宋慧娟问起老宅那边,“请先生了没?”
&esp;&esp;“请了,”陈庚望吃得极快。
&esp;&esp;“咋样?”宋慧娟又问。
&esp;&esp;“慢慢养着罢,”陈庚望提起来面上仍是很平淡,说完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
&esp;&esp;宋慧娟便不再问了,慢慢养着这样的话,只是句安慰人的话,这个道理,她明白,陈庚望又怎么不明白。
&esp;&esp;人一旦年级大了,最是怕摔着磕着,尤其是冬天,陈家沟哪一年都有没有熬过去的老人儿。
&esp;&esp;可在他人看来,或许老陈头会是个另外,毕竟老陈头平常能砍柴能下河,可别看他今年七八十了,身上的劲儿一点不少,比有些正当年的年轻人看着也不差。
&esp;&esp;至少,上辈子宋慧娟也是这么以为的。
&esp;&esp;可病来如山倒,只靠扛人是扛不过去的。
&esp;&esp;吃过饭,陈庚望拿了件大袄,又出了门往西去了。
&esp;&esp;这一回宋慧娟没再问,收拾好灶屋,上了门闩,便又坐在了那张小圆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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