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母后根本不曾交重要的宫务给你,你有什么好忙碌的。&rdo;朱翊钧奚笑道,&ldo;你咳的这么久,母后也不曾发话说免了你的请安,你心里是怎么想的?&rdo;&ldo;陛下身体不舒服时,可有偷懒不理朝政的时候?&rdo;王容与反问。&ldo;朕不同,这是公务。&rdo;朱翊钧说。&ldo;给太后请安也是我的公务。&rdo;王容与说。朱翊钧顿足看她,有些奇怪她会这么说,给长辈请安,该是为人媳应尽的孝顺。&ldo;我是皇后,皇后给太后请安,日日不懈,难道只是单纯的尽孝?便是孝顺的媳妇,也有惫懒的时候,再苛刻的婆婆,难道真的一日都不给媳妇休息?&rdo;王容与说,&ldo;天子是万民表率,皇后就是天下妇人的表率,所以皇后要日日向太后请安,以示儿媳孝敬,侍奉陛下,以示夫妻和睦,管理后宫,以示主妇贤惠。&rdo;&ldo;此外,皇后还必须善良,必须勤俭,必须大度,必须容忍,必须优雅。&rdo;&ldo;就像人们心中,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皇后就该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rdo;王容与说,&ldo;所以陛下,为了做一个好皇后,我每天都很忙的。我在皇后位上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公务。&rdo;只有我是王容与时,才有片刻松懈。&ldo;会累啊。&rdo;朱翊钧摇着王容与的手感慨说,万民表率这种话他没少听说,母后说,张首辅说,冯大伴说,所有人都在说,他是万民表率,所以他要怎么做,不能做什么。简直是套在他头上无形的枷锁。&ldo;会累啊。&rdo;王容与说,&ldo;如果按照皇后的标准答案,此刻我应该说,因为被那么多人视为信仰,所以更要时时警醒自己,不能松懈。&rdo;&ldo;如果不按皇后的标准呢?&rdo;朱翊钧问。&ldo;不按照皇后的标准的话,我就会说。&rdo;王容与俏皮的眨眼,&ldo;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也是可以适当的放松。&rdo;&ldo;为什么坏人做一件好事,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好人只要做一件坏事,就变成了坏人。就是孔圣人,就是三皇五帝,哪里有尽善完美的人。&rdo;王容与说。&ldo;你是陛下,我是皇后,只不过是今生投胎比旁人好,除掉身份,也是普通人,会喜怒哀乐,会偏爱厌憎。只不过你我处在这个位子上,任性的代价太大,只能逼着自己当圣人。&rdo;&ldo;而且,一举一动都有史官记载,就说现在恣意妄为,如果临死那一刻,突然想到史书会如何记载自己,恐怕会心慌后悔,当初该表现好一点的。&rdo;王容与说,&ldo;陛下读史,史上昏君庸君暴君读来十分鄙夷不屑,难道想千百年后的后人也这样看自己?&rdo;&ldo;所以大道不废,私德随心啦。&rdo;朱翊钧沉默片刻后笑,&ldo;梓童的见解很是出乎朕的意料。&rdo;&ldo;今日喝了酒,陛下当我说的是酒话吧。&rdo;王容与仰着头笑说。&ldo;梓童说的有道理,为何让朕当是酒话?&rdo;朱翊钧道。&ldo;陛下是我在宫中最亲近的人,我不想有朝一日,这亲近却伤了我。&rdo;王容与说,&ldo;帝后是夫妻,帝后也是君臣。&rdo;&ldo;我却只想你当我是夫,不想你当我是君。&rdo;朱翊钧说,&ldo;你是王容与的时候,我最喜欢。&rdo;王容与莞尔一笑。&ldo;漫天神佛可都听到了。&rdo;&ldo;朕,自有心证。&rdo;朱翊钧说。一路说说笑笑到宫后苑,宫后苑有花匠细心打理,丝毫不见秋日残颓,虽然鲜花少了,但到处郁郁葱葱。王容与拉着朱翊钧去爬堆绣山,到达山顶堆绣亭,朱翊钧环顾四周,&ldo;秋日登高望远,果然是心情舒畅。&rdo;&ldo;梓童,你可记得,当初你就是在这拉二胡,朕就在那山下听。&rdo;朱翊钧说。&ldo;让陛下听了那么多二胡,也是委屈陛下了。&rdo;王容与笑说。&ldo;听惯丝弦靡靡之音,二胡辽阔也是别有一番风味。&rdo;朱翊钧来了兴致。&ldo;梓童没有带二胡上来?不如让人去取。&rdo;&ldo;陛下,二胡是没带,但是别的乐器带了,陛下不嫌弃,我给陛下吹一首牧童小调。&rdo;朱翊钧看着她笑道,&ldo;梓童今日给朕准备的惊喜这么多,朕竟然有些惶恐。&rdo;王容与站在亭边,无忧送上笛子,是一把简单的湘妃竹竹笛,通体温润,有湘妃竹特有的泪斑花纹,末尾似刻有字,又吊以长长的绿色丝绦。王容与打横吹笛,笛声悠扬而出,在这秋日的皇城,笛声丝丝,勾勒出姑苏城外踏青的小牧童,他无忧无虑,步伐轻快,一时扑着蝶,一时咬着草茎卧在牛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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