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人说话时已经放轻了音量,谢南枝仍像被惊扰似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大梦初醒,他还有些回不过神,视线游离半晌,终于在太子殿下那张十足优越的脸上聚焦。
书棋低呼了一声:“公子,您醒了。”
高烧过后,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疼,谢南枝应了声,勉强从榻上坐起来:“殿下。”
梁承骁及时扶住了他的肩,又示意书棋去拿靠枕,嘴上却凉凉道:“嗯。还记得孤,算没烧傻。”
书棋见他们有话要说,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空气一时安静。
谢南枝强撑起精神,问:“您怎么会到这儿来。”
“一下朝就听纪闻说你病了,过来看看。”梁承骁说。
他扫了眼桌案上放的锦盒:“你要的东西也给你带来了,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旁人拿不走。”
“这段时日好好休息,春闱一事,无须你费心。”
谢南枝沉默了一瞬:“殿下,无功不受禄。”
梁承骁挑了下眉梢,本来想说,你要走东宫的厨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无功不受禄。但看他表情执拗,没有半点玩笑的影子——竟是坚持要继续下去的意思,神色也渐渐沉下来,有些不虞。
“给我个理由。”他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谢南枝的指节微微使力,攥紧了锦被,随后又松开,最后抬起眼,与梁承骁对视。
“我知殿下所处的境况。”
这半个月以来,无论梁承骁还是纪闻,谈及政事的时候已经不会避着他,以谢南枝的聪慧和敏锐,分析出朝中的局势并不难。
魏王与太子已然势同水火,两派各有拥趸支持,处处明争暗斗。但因晋帝的态度暧昧不明,不少官员仍在观望,或者干脆明哲保身,以免陷入事端。
邱韦苦心谋划多年,在文官集团的人脉和根基都较梁承骁占优,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时如果说借晋帝之手加以制衡是中策,那么谋取朝中另一个人物的支持便是上策。
顶着梁承骁晦暗不明的眼神,谢南枝咳嗽了几声,眼尾因持续高热泛着病态的薄红。
他的嗓音嘶哑,但即便如此,仍含着笃定:“倘若我有七八分的把握——能让崔郢为殿下所用呢。”
—
书棋怀抱着毛绒绒的披风,站在书铺外头,叫不断掠过的冷风吹了个哆嗦,跺了跺脚。
连下了两天雨,上京隐约有倒春寒的迹象,他今天本来都走出门了,被风一刮又回去加了两件衣裳。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点着炭盆的暖阁——他忍不住看向书坊内,那道正垂眸翻看书架上籍册的人影。
这又是雨天又是有风的,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公子为何刚退烧就要到这儿来。
有什么需要的,使唤他去买不就得了。
书棋内心腹诽着,忍不住道:“公子。”
谢南枝并未抬头:“嗯。”
书棋问:“我们还要在这里守着吗?”
谢南枝又翻过一页纸——他眼下看的,是上京最近畅销的文集,据说是那位松泉楼文会上一鸣惊人夺得魁首的文士所作,此人还给自己取了个十分有禅意的雅号,叫无名居士。
书棋完全不知道他瞧得津津有味的,是某个冒牌货的文章,只看他从容温煦地笑了笑:“再等等吧。饵食已经放好,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书棋愣了下,一时没懂他的意思,还要再问,忽然听得一阵稍急的脚步声,店外有人撑伞走进,有些仓促地喊:“这位兄台——”
唔,这不就来了吗。
谢南枝回过头,正好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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