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甜望着明晞手里的东西,问:“你在做什么?”明晞还在背演讲稿,一遍又一遍,把每个字都确认无误。杨萱接话道:“她在准备等下开学典礼的代表发言。”李梦甜说:“每年不都是明晞做代表吗?”李梦甜和她们不同,明晞杨萱是发小,打小就认识的情谊;李梦甜高中才来的长松,同班又因为同寝室的关系,后来才打入明晞和杨萱的小团体,对明家的了解自然不比杨萱深厚。明晞作为各科老师的心尖宠,每逢开学典礼,学校校庆,各大活动等,明晞必然都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照理来说流程套路早已烂熟于心,按明晞谨慎的性格,也很少会在上面出什么差错,今天这样实在反常。明晞捏着讲稿低声默念,前额滑落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神情,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声音细细碎碎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早就准备好的讲稿内容。这样微凉的天气,她的掌心却渗了一层薄汗。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沉下,暗橘色的天光洒落,整座校园都像是笼罩在一层模糊的旧影里。像老式电影中陈旧的画面,透着股朦胧的寂寥。风吹过林荫窸窣作响,好似球场上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起来。杨萱望着树荫落下的斑驳碎光,轻叹了声,“是因为今天皇太后要亲自出席开学礼吧。”明晞捏着讲稿的手一滞。心里最不安的地方被戳破,她低下头,抿了抿唇。谢毓几乎是她成长过程中全部的噩梦。小的时候,明湘雅对她还不像现在这样严苛,也不像现在这样对谢毓唯命是从;明晞亲眼见过明湘雅因为违背谢毓的命令,下一秒巴掌便随之落下。后来明湘雅选择了屈服,把她带回明家,成为了她噩梦的开始。曾经那个疼爱她的母亲不见了,和谢毓站在同一阵线上,像个冷血无情的魔鬼,用严苛到近乎变态的要求去规束她。她必须把每件事做到完美,把谢毓灌输的理念牢记于心。如果她敢反抗,谢毓有一百种办法让她后悔,让她痛苦,让她重新变成一个只知道顺服的机器。就像谢毓当初逼迫明湘雅回明家一样。无论是小时候谢毓出席她参与的国际芭蕾舞大赛,还是现在临时决定亲自出席她代表演讲的开学典礼,于明晞而言,这都是谢毓在对她变相的、调教成果的验收。她习惯了通过改变自己去迎合谢毓的要求,达成谢毓的期望。谢毓一步步地逼近,她便一步步的后退。在谢毓面前,不容许一点点的差错和失误。那些难听的讽刺,落在小腿上的棍子,打在脸上的巴掌,全是她午夜梦回也会惊醒的,深刻在骨头里的恐惧。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下她的肩。明晞赫然醒神,捏着讲稿的指尖力抠进去,纸页被掌心里的冷汗渗湿,潮皱。不远处停泊着一辆黑色轿车。遥遥的,谢毓的侧脸和银白鬓角映在车窗内,冰凉神情如同审判。这一刻,噩梦重现了。司机对她说:“明小姐,谢老太太请您现在过去一趟。”-球场,下课前五分钟,同队男生把球抛过去给顾霭沉,“诶,还打吗?”顾霭沉单手接住,运动过后前额碎发微乱,衬衫扣子随意松开两颗,露出走势分明的锁骨。他拎起衣领擦了擦鼻翼旁的薄汗,视线不经意与塑胶跑道外的某个身影一擦而过。女孩背对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暮色沉暗朦胧,她的身影纤细单薄,半融进夕阳里,模糊看不真切。纯棉校服被夕阳染成橘红色,收腰扎进百褶裙中,半筒袜裹住纤长小腿,细瘦,仿佛一手便能握住。拐了个弯,她走到树下某辆停泊的黑色轿车旁,拉开门进去。车内除了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相隔太远,顾霭沉只能看见对方半银白的头发,身材佝偻,应该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女孩始终侧对着他的方向,看不太清神情,只是低低垂着头,对方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老人忽然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女孩的脸上。顾霭沉皱起眉,把球扔回给男生,“不打了,今天就到这吧。”作者有话要说:明晚双更明晞走到轿车旁,握上门把的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掌心冰凉。透过半反光的车窗玻璃,里面的人庄肃而坐,手扶着拐杖,在等她进去。接连几场大病,谢毓身体情况早不如从前,已很少外出。旁人来看,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老太太,身体病弱,并无特殊。但对明晞来说,年幼时的阴影太过深重,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明晞对她的畏惧从未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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