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好风如水,草原初夏的气候最是不冷不热,通爽怡人。火焰宫中心高高的塔楼下,四队卫士来回交叉巡行。塔楼只一个出口,上了沉重的铁闸门,非四五人合力难以开启。楼内也有层层警戒,实在是插翅难逃。因此楼外的卫士虽也队列齐整,步伐划一,可终究不过虚应故事,个个神情松弛,双眼心不在焉地四下游移,只等着捱过这百无聊赖的夜晚。
挨着巡逻道边的灌木间,无声无息地伏着一个毛茸茸的灰影。身量不过野猫大小,尾巴倒是如一蓬芦花般又粗又长,两只三角形的大耳立得笔挺,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却是一只草原上多见的大尾狐。它警觉地四下打量着,趁着一队卫士走远,另一队卫士未到的空档,忽地蹿出灌木,穿过大道,倏然隐没在塔楼底部的暗角中。屏息静气地停了片刻,待确定四下无人,它才飞快地在墙角刨出一个浅坑,大尾巴一掀,回头咬下尾底系着的小小布片扔在坑中,刨回土覆好,左右瞧瞧未留痕迹,这才又悄然跃出,倏忽间已一闪而没,消失在夜色中。
巡逻卫士浑然不知有变,片刻后才踏着规整的步伐又一次走过。才转过墙角,方才埋了东西的地方便似又有看不见的人在刨动,泥土诡异地自行翻掘开来,底下的布片轻飘飘腾空而起,贴着墙壁悄然向上,自窗缝底下钻进顶层房间。而掘开的土坑也又一次原样填回,待卫士第三次走过时,早已没有一丝痕迹。
塔楼东北面不远处,紧挨着宫中侍卫的营地,有一个丈余见方,壁厚逾尺的井圈。井内干枯无水,深约四丈,当中锁着三道粗重的铁栅。井底石壁四面各开着一个七尺余高的门洞,连着四条深长的横道。横道两边每隔三丈有一间狭小的石室,或是空着,或是有戴着脚镣之人或坐或躺,个个皆是蓬头垢面,死气沉沉。
米狐哲躺在冷硬的石床上,手脚皆被铁链铐着连在床脚。米狐尝把他和米狐兰关进地牢后便不闻不问,既不刑讯也不传问。他明知是米狐尝的攻心之计,便也平下心思,照吃照睡,等待进一步的变化。
这一晚睡到半夜,他习惯性地醒转,静静睁着眼侧耳听着,似在等待什么。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正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忽听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手腕脚腕处轻轻一振,紧锁的镣铐竟不待钥匙开启,自行松了开来。他精神一振,立刻起身,走到铁门边静候。果然过不片刻,铁门“咔”地一声开了锁,“吱呀”打开一道缝,一个人影带着一点幽光闪了进来。
来人穿着囚服,神色机警,轻唤了声:“哥。”却正是米狐兰。
米狐哲一见她身后凌空悬着的油草灯,登时神情一凛,拉着米狐兰来到墙角的水瓮边,低声
道:“今晚又有信,不知可是阿汀那里回音到了。”
米狐兰点点头,蹲下身紧张地盯着水瓮。只见瓮中忽射出一道水柱,却是凝而不散,如一支笔般在石板地面上横横竖竖,留下一行水印字,灯光下照得分明,写的却是“大军已出,不日将至。静候待机,切勿妄动。”
米狐哲心下一喜,轻轻透出一口气,将衣袖拧成一股,去瓮中蘸饱了水,在地上尽量清晰规整地写下“知道”两个大字。
最后一笔刚落,悬在头顶的草灯便立刻飞出门外,重回走廊墙壁上的灯格处嵌好,铁门也“吱”地一声随之合上。
石室内立刻又恢复一片幽暗,只有些许亮光自门上鉄格内透入。米狐兰怅然望着铁门,轻叹道:“唉,每次都这么急,我还想同她聊几句呢。”
米狐哲哂笑道:“这还不容易,你再出去把灯拿进来便是。”
米狐兰眼中一亮,低呼道:“是啊,反正外头没人。”说着便欲起身。
米狐哲一把拉住她,狠狠瞪一眼道:“你还当真,以为咱们是来这儿玩么!”
米狐兰讪讪地贴墙坐下,咕哝道:“什么要紧。这地牢自建成以来便从没出过事,米狐尝放心得很,守卫都在井口,底下除了定时巡查,其他时候连个人都没有,怕个什么。再说往事那么厉害,有人来也能提前知道,前晚临时夜检,她不就及时提醒我回去了么。”
米狐哲沉声道:“她的自在法能做到哪一步,我们毕竟不知,还是小心些好。她施展枢力想必也有所耗费,你还是早些回去,也替她省点力气。”
米狐兰不服气地轻哼道:“前两日我不敢多待,你倒是一定要我留着,非等她开门催人不可,那时你怎就不想着替她省省力气。”
米狐哲答道:“我那是要摸清她的枢术能撑多久,咱们也好有个底,对将来也有好处。”
米狐兰轻笑一声,无奈叹道:“哥,你眼光用得着如此长远么。她现在是在帮我们,我们全指望她了,你安心听她安排便是。至于将来,将来还要怎样?这次若能活着出去,你便欠了她两命了,难道还能与她为敌么?”
米狐哲默然片刻,摇头道:“为不为敌,不是我一人说了便算。她若没有别的心思,又怎会偷了你的狐香。”
米狐兰满不在乎地笑道:“幸好她偷了,咱们才能同阿汀联络上啊。不然她的自在法再神,没有雪毛替她跑腿也是白搭。”
米狐哲冷冷一哼,闷声道:“如今咱们的底是被她摸清了,她的底却仍是深不可测。我至今仍是想不通,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连方定楚也能瞒过。”
米狐兰得意地挑挑眉道:“隔着大老远拿水写字,这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别人如何想得到。”
米狐哲摇头道:“你想不到,是因为不知自在法神妙,方定楚堂堂二品天枢,又岂有想不到之理?地牢塔楼虽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实际距离大约也就二十来丈,正在她枢力施展范围之内,方定楚岂会不防?咱们关进来前里里外外所有衣物都被换过,还每晚都换房间,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咱们在哪儿。自在法虽有察物之能,可毕竟只是靠摸,最多能知道哪些房里有人,究竟谁是谁,理应无从分辨。她却每晚都能知道咱们在哪儿,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居然是方定楚也不知道的。”
米狐兰懒洋洋地挥挥手道:“你管她用什么法子呢,反正对咱们是好事。还是想想米狐尝这头究竟怎么样吧。”
米狐哲轻叹一声,笑道:“我们困在这儿,能想什么,只能任她安排罢了。不过我大致能猜个七八分。”
米狐兰立时凑过去问道:“怎样?”
米狐哲说道:“阿汀那里虽然兵力不占优,可已筹划布置了多年,一旦动手便是雷霆之势,若是裴初也能如秋往事所言出兵相助,那么就算加上顾雁迟的兵马,王庭这边恐怕也要吃紧。”
米狐兰沉吟着点点头道:“王庭毕竟实力雄厚,兵力比我们胜出数倍。我们原本是想偷袭,如今他们既然有了防备,吃紧或许是吃紧,可恐怕也足以相持。”
“不错,足以相持。”米狐哲微微笑道,“可若正在相持之时,米狐尝忽然暴毙宫中呢?”
米狐兰一怔,旋即神色一凛,低声道:“你说往事会下手杀他?”
“不错,她亲自来这儿,为的就是这个。”米狐哲点头,“原本我还担心她见不到米狐尝便没机会动手,可如今看来,她既然有本事找到我们,想必也有本事找到米狐尝。那么除非米狐尝永远躲得她远远的,否则一旦踏进她枢力所及之处,便等于是砧板上的肉。”
米狐兰兴奋地低呼一声道:“米狐尝肯定会来审我们啊,我们岂不是已经赢定!”
“没赢十成,也已赢了□□,我们安心等她消息便是。”米狐哲双眉一敛,神情忽地沉肃,“只是她若当真有此能耐,便未免太可怕了。”
秋往事舒坦地伸个懒腰,睁开眼,见天已大亮,阳光洒得一室温热。方定楚并不在屋内,只是门上横绕着几道碧落丝线,试着一推,果然如推在一堵墙上,丝毫不能撼动。她知道方定楚走得不远,当下回桌边坐下,凝神静气,周围的世界顿时鲜明起来,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声响皆历历在耳,层次分明,虽细碎驳杂,却一一可辨。
她很快在脚底二三丈处捕捉到方定楚的声音,只听她说道:“杨兄不必多虑。裴初插手固然是意料之外,可据探子回报,他不过出了几千骑兵,以米狐尝的兵力,尽可抵敌得住,绝不会影响大局,更不会威胁到不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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