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了此时,正坐在一楼的某个卡座里,拿了杯酒正喝着。就在今天,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那份他干了12年的工作。12年恰好一个小小的轮回,徐了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但心里就是不太舒坦。徐了是国内知名政法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就投身事务所做起了刑辩律师。刑辩律师这个饭碗也不是那么好端的,偏偏在从业的第六年,他接了桩麻烦的案子,总之最后两边不讨好,闹得很不好看。他的师父也曾宽慰过他,可徐了听不进去。在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师父拍着肩膀告诉他:“想不开,就干不了这行。”徐了耸耸肩,顺带转了个行,做起了民商这一块的营生。民商事案件风险小报酬高,徐了也还算是如鱼得水。可在今年,第12个年头,他像是厌倦了很多东西,徐了决定暂时不接新的案子。好在那些年做民商事赚的钱还足够他这个“无业游民”挥霍一阵,并且是好长一阵。虽不至于说赚得盆满钵满,但衣食住行哪一方面不是称心如意。徐了的生活让很多人都眼热,接案子与否看心情,根本不用为了一点小钱卖命。但徐了总觉得哪里让人很厌倦,因此,原本生活极其规律的他,倒也三天两头往stray跑了。他晃了晃深色的酒杯,未融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忽然前方不远传来一阵嘈杂的喝彩欢呼声,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舞池中央,一个年轻人被几个朋友轰了上去。stray一楼还是个酒吧标配,一旁的调音师见观众们起劲,连忙换了首节奏感十足的歌曲。那青年也不扭捏,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杯子一丢,倒也随着节奏晃动起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徐了大老远也能瞥见那青年笑了笑,随即扭动得更欢了。徐了放下手中的酒杯,于混乱的灯光中努力看清楚那个青年的眉眼。耳边又炸开一阵欢呼声,他眯了眯眼,没错了,就是在一楼的包间和他约过两次的那个年轻人。他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深了。时措合上房门之后,在昏暗的走廊里越想越不对劲,哪次来stray不是兴尽而归,灰溜溜地离开不是他的处事风格,头脑中“及时行乐”的细胞在叫嚣着,他整了整衣服,昂首挺胸一般朝一楼的酒吧走了过去。时措靠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与社交手段,在stray还算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他朝酒吧内部望了望,果不其然,动静最大的就是他的那些老熟人了。“诶,措哥!稀客啊,难得想起兄弟们了!”“去去去,少给我贫嘴。”他一巴掌拍在了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子身上,顺带接过了另一个朋友递过来的酒。“措哥,心情不太好?”时措没好气地回答道:“是不太好,刚刚三楼下来,今天碰到个傻逼do,非让我喊他爸爸。我当即给了他一拳。”大家表情各异,一开始挨了他一掌的那个小子愣是笑得前仰后合。“措哥,你这就大惊小怪了吧,这是情趣!”“去他妈的情趣,我就图个感官刺激和体验,还认个爸爸回家,搁谁谁乐意啊?”“我乐意啊!”时措作势要往那皮小子的背上拍去。对方乖巧讨饶,转眼又递了一杯酒上来。“措哥,你好好的咋就是个sub,可惜了你这身板这脾气。你说你换套行头,三楼一站,绝对能迷倒一大片,大家说是不是啊!”大家应声附和,时措备着一番吹捧,吹得有些找不着北。几杯酒下了肚,酒精一上头,他还真觉得有些可惜。他这么一个优秀青年,搁哪儿都应该是抢手货,可事实是,在公司被老板压迫,在三楼被逼着叫爸爸,一楼的炮友还爱答不理玩失踪,真真是要落下泪来。不知道是谁扔过几个骰盅,领头的皮小子,给时措递了一个过来。“措哥,骰子安排一把。”时措没吱声,只接过对方递来的骰盅,可却又被对方按着手拦了下来。他挑眉看着对方。“咱们玩点大的,输的……”“输的,光着回去?”他有意抢白对方的话,引起了旁人一阵哄笑。“滚你的,输的,倒也简单,上去跳个舞呗。”当即有人吹起了口哨。时措眯了眯眼,倒也不是怕,而是觉得兴奋。他当即拿过一个骰盅,点了点里面的骰子。大家应声分起了骰盅。说来也巧,时措还就是这么点儿背,一圈轮下来谁也没叫着开,相反到他这儿却被叫着开了,他喊了句“15个5”,大家揭开骰盅一看,正正好14个5。当即有人起哄着让他上台,时措睁大了眼,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大声喊着要再数一遍。14个就是14个,再数一遍也还是这个结果,大家起哄硬生生将他推上了台。调音师识相地换了首哥,台下这帮人吹口哨尖叫不断,愣是给他搞出了天王巨星般地排场,他松了松领子,喝光杯中的酒,将空酒杯朝台下一扔,跟着拍子动了起来。时措小时候还确实有点舞蹈功底,在家庭还算圆满的时候,被妈妈塞着去少年宫学了点东西。可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薄弱的功底早就被生活这块磨刀石磨得分毫不剩呢。时措仔细去辨认音乐里的节拍,他转念一想,大西洋的蝴蝶煽动翅膀还能搞个龙卷风呢,他的舞蹈功底怎么就不能发挥作用了?他解开领口扣着的两粒扣子,跟着音乐扭了起来。舞台上方的镭射灯不知道被哪个好事儿的人开了起来,他眼前顿时一片炫目的灯光,舞台下的人脸也一概看不清了。看不清就看不清吧,他甩甩了膀子,用力地挥动起来。“措哥!牛逼!”台下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他只能凭声音的来源大概摸个方向,管他是谁,他皆报以一个笑。台下更骚动了,跳了一阵他便汗流浃背了,衬衫湿哒哒的黏在背上,很不舒服。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时措奋力将衣服一扯,透明的扣子不知道蹦去哪儿了,他索性将湿透的衬衫丢了出去。台下又是一阵骚动。他笑眯眯地享受着人群的欢呼,忽觉背脊处微微有些凉——有人群之外的人正看着他。不如说是盯,是窥视。他顺着节拍转了个圈,试图找到那个视线来源,灯光太刺眼了,他除了发现红红绿绿的光斑,哪里还有别的东西。——那就让你看个够。他转向舞台的另一侧——早在上场之前他便看到了,那里戳着一根钢管。时措二话不说,伸手拽住了那根钢管。“措哥什么时候这么骚了?”“我收回刚刚我的话,他还是安心做个sub,少来祸害人了。”时措一个大男人站在钢管旁本来已经很有冲击力了,他偏偏还不肯善罢甘休,凭着记忆中的画面努力让身体贴着钢管扭动。说实话,扭得不是太好,奈何台下的观众买账。旋转,扭动,辅以几个顶胯的动作,台下尖叫连连。一曲终了,他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地往舞台上一倒。———————————————————————————05时措就这么倒在舞台中央,躺了一分多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意识不到刚刚做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手臂将上半身支起,这才缓缓睁开了眼。舞台上照旧还是迷幻的灯光,红的绿的,晃得他睁不开眼。舞台下的那群损友们,正睁大着望着他。时措甩甩头,双手一借力,跳下了舞台。“措哥,你太帅了!”“是太骚了才对。”周围叽叽喳喳炸开了锅,时措大脑当机,甚至怀疑自己干了什么逗人发笑的蠢事。他摆摆手,挥开了周围一众闲杂人等,捡起地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时措刚准备穿上,忽而发现胸前的几粒扣子一概失踪,只得哭笑不得地将外套套好,离开了闹哄哄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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