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辣。明明这般清澈的酒液,怎么入喉却这么凶。”阮承淋笑笑。“边关苦寒,酒不烈怎么挡得住。你少喝点,上头。”她点点头,又斟一杯,端着递过去。阮承淋伸手要接,她却错开,撅嘴扭头撒娇,要他在自己手里喝。将她揽在膝上,就着她手喝一杯,他微微叹息。“他逼得紧呀,都抬出了公主。”“怎么说?”杨波侧头,伸手揽住他的肩。“大长公主已经从行宫那边回来了,他说要给公主庆寿,要我去同乐。”阮承淋抚着她的腰,缓缓说道。“鸿门宴。”杨波皱皱鼻子,将执壶转转,仰脖,往自己嘴里倒酒。“哎呀,你别……”没等阮承淋说完,她又扑向他,把自己嘴里的酒哺过去。阮承淋将她拥住,唇齿相依,津液互渡,一时缠绵起来。过了会,才松开,他刮她鼻子,语气似责备又宠溺。“你呀……没正经。”“咱们就是那昏庸逍遥土霸王,正经呀,都丢在京城,没带来。”她不以为然,俏生生一笑,洋洋得意。阮承淋知道她歪理多,也就不说了。呵呵一笑,但眼瞥见那礼单,又不由拢起惆怅。杨波搂着他的肩,查看他的神色,将云鬓雾发靠在他胸口,不说话,只是依赖。“放心吧,没事的。”他抚摸她的背,安抚她的不安。“我不怕。”她仰头,小鹿似的湿润大眼看向他。“我信你,无论到哪里,你都会保护我。我只有在你身边,最安全。”阮承淋叹息,将她拥紧。“我会立刻写奏疏,就说我身体不好,陈伤又起,不宜长途跋涉,车马劳顿。那京城就不去了,反正去了也没意思,反而让你担忧。”杨波低头,抿嘴一笑,钻在他怀里,娇滴滴说道。“那京城可不得又要传,晋王沉溺温柔乡,越来越昏庸咯。”“我就是个逍遥王,也只愿是个逍遥王,那明君圣贤呀,还是免了吧。太累,太苦,太折腾。”阮承淋摇摇头,笑语。“玉书你真好,我最喜欢你。”杨波蹿上去,捧住他的脸就亲,像撒娇的小奶猫似的,就差喵喵叫。第二天一直到日上三竿,阮承淋和杨波才懒洋洋的起床。这少不得又要有些闲言碎语,说两人笙歌夜舞,不思进取,耽于享乐,沉迷酒色。不过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已经无所谓,绷了半辈子,现在远离了纷扰争斗,难道还不许人享受一下堕落的滋味?再说了,这藩王堕落要比进取好呀。外人,看不透罢了。两人起了床,梳洗完,就灌燕窝,吃珍馐。晋地富庶,就是钱多,吃不完。受用完了,阮承淋这才别了杨波去前面办公事。其实也没啥公事,这晋阳的大小事务有地方官,他就是个来吃喝享乐的藩王,不必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嘛,也有朝廷,照样轮不到。他也乐得不管,省得那些不知道那个角落里藏着的祸心贼眼去通风报信,多惹事端。杨波送他到二进门,然后就转脚去花园子里耍。在路上碰到了王孺人母女两个,她摘了自己腰里的荷包赏小孩子玩耍。王孺人就战战兢兢让小孩子磕头谢礼。惹得杨波笑着摆手,连忙扶起小孩子。王孺人的女儿已经七岁,梳了双丫髻,带着粉色宫稠缎子花,粉嘟嘟的小脸吹起,很是可爱。杨波注意到孩子和王孺人都穿的素,衣服也半新不旧的。她心里了然,却什么也没有表示。让贴身的侍女翠妍去取了些点心,哄孩子一个高兴。小姑娘却人小心大,怀抱着一手帕的点心,鼓了勇气问。“王妃,我可不可以去和佑灿哥哥玩?”杨波笑眯眯,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脸。“好孩子,你佑灿哥哥现在可是世子,他得学好多好多功课。好孩子自己玩,不可以打搅哥哥的学习哟。好不好?做个乖孩子,你父王才会喜欢你。”小孩子似懂非懂,看看她又回头看看王孺人。王孺人局促不安,急忙拉一把孩子,低着头说道。“唉,王妃说的是。世子学业要紧,琼迩,乖,听话,不要打搅世子。”“娘,可是我想佑灿哥哥……”小孩子天真说道。“傻丫头,都在一个家里,什么想不想的。好了,咱们回屋去吧,也别叨扰王妃。来,快给王妃行礼。”她急忙止住孩子的话,不由分说压了压孩子的小脑袋。小姑娘到底不违背母亲的话,还是跪下老老实实给杨波磕头行礼。杨波扶起她,连连赞。“真是好孩子,到底是知书达理的人教出来的,就是强出一截。我呀,就是喜欢这样的乖孩子。好孩子,下回我带你出去玩,和你佑灿哥哥一起,好不好。”“真的?王妃。”小孩子眼睛一亮,欣喜。“当然是真的,不过呀,你可要乖乖的。我呀,我问你母亲,你要是不乖,那可就不能去咯。”“我一定乖,一定听话。”“好孩子,去吧。”“王妃,我们回去了。”王孺人屈膝行礼,低着头谦卑恭敬说道。杨波点点头,她这才起身,带着孩子朝自己的小院走去。杨波看着她们母女两的背影,手指玩弄着腰上垂挂的五彩丝线穗子。侍女翠妍凑过来,低语。“这两个倒是安份的,就是那边表面上安份,背地里似乎有动静。”杨波脚步缓了缓,脸上表情纹丝没变,依然笑得娇艳俏丽,灿烂无比。只是眼皮微微一垂,拢住眼神。这王府里的日子,快活逍遥,只是,人多了些。倒也不是伺候的人太多,看了眼晕。而是需要伺候的人多了些。特别是有些不怎么安份的,挺让她心烦。嫁过来的时候,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当时想的挺好,一家子和和美美才是真。现在想来,唇齿都能打架,何况隔了肚皮的人心,谁知道谁,谁又能贴心谁?即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也止不住那些一要凑上来犯一犯的。轰轰烈烈闹一场,彻底没戏的吴良娣倒是让这些不安份的心冷了冷,沉了沉。可日子一久,死灰也能复燃,何况是那不死的贪心妄想。那王孺人倒也是个聪明人,真懦弱也罢,假无辜也罢,总算还识相。但还有个傅良娣和赵孺人,勾搭在一起,小动作不断。唉,虽说是螳臂难挡辕,但自古自以为是的螳螂压死了一批生一批,蠢人总是死不尽的。只可惜,这样的蠢对手,她都懒得对付。叹口气,杨波转身,慢悠悠在卵石小径上闲逛。“安份有安份的担忧,不安份倒也有不安份的放心。”她自言自语。“王妃?”翠妍不解。“唉,这敌人呀,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太安份了,有时候我总觉得不踏实。罢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奈何不了。”她手一摊,将手里的丝线穗一抛。那穗子在裙摆上跳跃,五色纷纷。“那边要不要……”翠妍又问。“不急,咱们不要没事往自己身上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要推出去,让别人忙活才好。咱们还是清净些的好。”“王妃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我没意思,我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别人,无所谓她们多事不多事了。”杨波手指一挥,笑语。翠妍看着她的手指,眼珠一转,了然。“我明白了,让别人去多事,咱们就省事。”“好乖觉的丫头,真可人疼。”杨波手指落下,轻轻点翠妍的额头。翠妍急忙屈膝一福。“奴婢谢王妃夸奖。”杨波把腰里的丝线穗子摘下,塞她手里,笑语妍妍道。“好人,去吧,就指望你给我省事咯。”公主驾到春雨绵绵,虽然不至于将人淋个湿透,但烂糟糟的泥地也没人愿意去玩耍。于是杨波只能闷在屋子里,挑拣那些工匠人送上来的画样。阮承淋让她想想用那一百二十根紫檀木做些什么好,这事也够她忙一阵。她寻思着把自己那个从京城带来的花梨木妆台换一换,做个紫檀的。从镜台到妆盒的款式花样都得费心思,紫檀坚实细腻最适合精雕细琢,雕工精美堪比金玉。也因这性状,送上来的画样都雕工繁琐,穷极奢糜。可她不喜欢那种暴发户似的繁琐雕工,太炫耀就落了下乘。也有几个清新雅致的,但总脱不了一股子小家子气。看来看去没一个称心,不由有些懊恼。于是差人把管事的叫来,隔着屏风问话交代。这说着,就有侍女在廊下禀告。说是有人递名帖,要求见。杨波愣了一下,心想真稀奇。素来递帖子都是递到阮承淋那边的,怎么还有往自己这边递的?她一个女人家,难道还能去见人?帖子拿过来翻开一看,登时皱眉。这是晋阳府来的帖子,倒不是求见,是说官报来传,临安公主已经到了驿站,估摸晌午过半之后会到。要来拜访晋王妃。临安公主?晌午过后要来拜访她?杨波看了帖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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