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心才稍安。……殿配陛下用膳,不回来了。杨波松了口气,也就允了太子妃的邀请。于是唤人来吧矮桌上的东西都撤了,摆上菜肴用膳。太子妃说光吃白饭没意思,让人取了一壶酒来,说是先对酌几杯。还说这就是家酿的,要请杨波尝尝。杨波推辞说不善饮,太子妃说只是薄酒,并不醉人。还亲自斟了一杯,定要敬给杨波。杨波推辞不过,喝下一杯。发觉这酒淡淡香香的,确实一点也不辣喉。而且也不似那种甜糯的米酒,初尝香甜,后劲十足。这酒就像是清汤花茶似的,有点寡淡,但喝了清口。于是便问这是怎么酿的,这么奇特。太子妃招呼宫女给自己和杨波斟酒,然后告诉她这是蒸了百花露酿出来的酒,清淡幽香,滋养美容,最适适合女子喝。家里的女眷都喝这个,他也是从小就喝的。酒淡菜美,杨波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用了半碗饭之后就觉得有点困,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也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春困?她觉得有点失礼,太子妃到不以为然,说春天就这样,自己也是每日中午用了饭之后就犯困。于是留杨波在自己屋里睡下,说是小憩片刻后,姐妹两个再闲聊。他还有一些玉器收藏,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定然要给杨波看看。杨波想着只是小憩,也就答应了。于是宫女在里面香妃榻上给她铺了被褥,服侍她睡下。殿内烧了安神香,又架上屏风挡光。室内幽香阵阵,昏昏暗暗,杨波一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认床紧张睡不安稳,结果很快就眼皮耸拉,跌进梦乡。而且一觉香甜,安稳自在。25破牢而出天色昏暗,春天日头落得虽然没有冬天那么早,但太阳一下山,黑夜就像薄雾轻纱一般无声无息的弥漫过来,铺天盖地的占领一切。一层层一团团的堆积,越来越暗。黑暗是隐藏一切邪恶的最好掩饰,也是滋养罪恶的温床。黑暗散发出甜蜜的芬芳,引诱着所有管不住内心欲望冲动的人。心中的野兽受到甜蜜气息的鼓动,逐渐开始嚣叫,冲撞,想要撕开理智的束缚,自由自在的驰骋于黑暗之中。阮宣炆觉得自己身体里也有野兽在蠢蠢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是太子,不是极致庞大的欲望,不至于让他失态。这内殿里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掌灯。比外面还昏暗几分,一切都想是拢了一层黑纱,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香炉里的香却烧得旺,看来是有人换过了。这香甜甜的,有点醉,有点粘,还有点腥。不似花香。也不似木香,到有点像是龙涎麝香之类的活色生香。初闻着有点腥,但回味很甜蜜醇厚。虽然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不过这是她熟悉的内殿,固然走的并磕碰。穿过屏风,他看到楠木香妃榻上躺着一个人。他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榻上的人动了动,侧身。他被惊到,退后一步。耳边传来轻缓而有节奏的呼吸,缠绵而温暖。他心也随着那呼吸缓缓跳,那一起一伏的节奏好似有魔力,牵着她一步步靠近。天色有昏暗了一分,一切越发朦胧起来。然而他双眼好似明星,在幽暗中闪光,慑住那榻上沉睡之人。看了一会,他坐下,后背微微贴上去。那人似感触到,动了动。他吓得起身,屏着息弓着背弯着腰,目光炯炯有神,痴痴缠住那锦被包裹着的一团。榻上的人并没有醒,从鼻子里发出缠绵一声呢喃后,就又只剩下缓缓平稳的呼吸。阮宣炆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气,再次坐下,只沾着半个屁股,都不敢贴住。即使在黑暗中,他都能用回忆和想象勾勒出眼前人的容颜。那额头,那眉,那睫毛,那鼻子,那嘴唇,难满头青丝乌发,难纤细脖颈,那柔软的手臂,那嫩姜葱指……他深刻在心中,永世难忘。这是他曾经最美好的拥有,现在……很快就要失去。伸手,没有这样靠近。多少年,没有这样看到她沉睡中的容颜。多少年,没有这样安静的独处。就他和她,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看着彼此,就心满意足。就拥有世界。可是……他即将失去。这可能是他最后的盛宴,一个人的盛宴。因为她,已经擅自离席,并且一去不回头。多么狠心绝情的女人呐,偏偏他还不敢埋怨,不敢愤怒,只能暗伤自责。他到底哪里错了?哪里不好?他改,他会改的。只求……手指落下,触碰到那温暖的肌肤,初绽花瓣一般的触感,几乎令他颤抖。颤抖过后,就是不可抑止的痴恋,轻轻的摩挲过。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整个手掌,整双手。她如瀑青丝,她如丝肌肤,她如兰气息,都是他最甘醇的美酒,恨不能一饮而尽,一醉方休。抚摸上去,他摸索着拔掉她头上的细钗,将一头青丝解开。犹如捧着最柔软的丝绸似的,一股股,一缕缕的铺陈开。那比夜色还浓密乌黑的绸缎,发出幽幽的青光,将黑暗中朦胧的脸色衬出珍珠般柔和的光芒。他的珍珠,他的爱。阮宣炆低头,犹如膜拜一般将脸埋在那满枕青丝之中,满满的吸入属于杨波的气息。他想起了那满树的白玉兰,在雨后,散发出的淡淡暗香。纯洁而诱人,芬芳朝起,清新迷人。当年他插在她鬓间的那朵白玉兰,至今还停留着,不曾枯萎腐烂。那是永恒之花,随她而生。似乎是察觉到枕边多了一股气息,杨波辗转反侧起来,轻轻呢喃。阮宣炆抬头,目光在黑暗中闪耀,如星又似草原上等待猎物的狼。他听不见杨波在呢喃什么,雨丝凑近过去,侧耳。“玉……玉……”她无意识的发出低低的呢喃,宛如叹息,又似呻吟。玉?什么玉?玉什么?沈玉飞?还是父皇给的那块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为什么偏偏都和自己无关?她为什么没有呼唤他?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气息乱了,急了,眼神忽闪一下,然后幽暗。他伸手,握住她双肩,微微用力。肌肉鼓起,骨骼颤动,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他不敢问,他怕,他怨,他恨。杨波却依然自顾自的辗转,侧过身,将他手臂搂住,依靠。似乎得到了什么安慰,她气息平稳下,再次陷入沉睡。阮宣炆没有动,只是看着。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笑,黑暗中几个雪白的小贝壳闪过一丝光。她笑了,梦到了什么?是不是自己?那笑声多么熟悉,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就是这样的笑声。那么,她一定是梦到了自己吧。那一次,她笑了,他哭了。这一次呢?眼泪从眼眶里流淌出,无声无息,砸落在杨波的脸上。杨波的睫毛颤抖几下,然后微微睁开一些。下雨了吗?那得收衣服,不然自己和阮宣炆下半月的换洗衣服就没有了。这个死读书的小家伙,有忽悠了她。她早就不该再信他,老天要下雨岂是看云能够知道的。伸手想要抹去脸上的雨滴,却先碰到了一只硬硬的胳膊。“是谁?”她呢喃一句,手指抚上去,握住。阮宣炆不动,只是看着她。黑暗中,她眯着的眼睛像弯月,不知道有没有倒映上他的身影。杨波眨了眨眼,神智依然浮沉在梦境虚幻之中。听不到回答,她闭眼又要睡过去。但很快就睁开一条缝。“玉飞?”她再次问。阮宣炆身形一震,内心入江河决堤,滚滚浊浪翻涌而来,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克制,手一把抓紧锦被,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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