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排兵布阵的她八成是不爱听的,所以便跟她讲些行军时候的趣事:“…军营里的汉子都不爱洗澡,连我身边的亲兵也是,每回都得让我亲手把他们扔下水,不过也算养成了个好习惯,从此我身边的亲兵都比一般的军汉要干净些。”
重岚嗔道:“就你矫情,人家在外打仗,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多的是。”
他挑了下眉毛:“我打小鼻子就比别人灵敏,对味道也比别人敏感好几倍,就是对自己也是这样的。”
他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苦不堪言的事:“我记得刚进军营的时候,好些人都是几个月没洗澡的,这么些人凑在一堆儿…”他显然觉得太过不堪回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重岚在他怀里大笑,想着一个鼻子敏感的人,在军营那种寻常人都觉得汗气冲天的地方,想想都要了命了。
她紧着追问道:“还有呢?”
他靠在枕头上想了想:“我记得有一回打仗,全歼了鞑靼一个帐部,回城的时候那个帐部有个异族女子想要混进来…”
重岚统共就听到了异族女子这四个字,酸溜溜地想了一串话本子的故事:“难道是想那女子貌美如花,想要用美人计杀你,结果刺杀不成,又见了你的人才品貌,心生情愫,想要以身相许?”
他淡定地道:“那女子身高八尺,体格健硕,面上还长了些胡须,想要假扮成男子混进军营,意图刺杀主帅,被我的人发现之后乱刀砍死了。”
她被呛得咳了声,真是出乎意料的转折:“她既然生的这么像男人,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唔了声:“来癸水的时候被一个营的兄弟看见了。”
她哈哈大笑,听他说着说着就起了困意,含糊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没听见他应答,她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半夜秋凉,她习惯地想要往他怀里挤,却发现枕边是空荡荡的,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线,就见旁边已经空了,倒是外间挑亮了一盏半暗的羊角宫灯。
她诧异地披衣走出去,就见他坐在书桌前,低头正在写写画画,她凑过去看了看,就见各样栩栩如生的花卉跃然纸上,凑在一起却不见杂乱,反而显出一种热烈的美态度。
大晚上作画是太古怪了,他又不是魏晋时候的狂生,重岚伸手握住他的笔,奇道:“你晚上不睡觉,起来画这个干什么?”她又挑眉道:“别是给在外面的哪个相好画的吧?”
他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你会刺绣吗?”
重岚神情更加古怪:“自然会了,那可是姑娘家的基本功。”
他唔了声,一朵牡丹花的花瓣就勾勒出来,他搂过她,跟她鼻尖相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所以起来画了幅百花图,你照着这个每天绣上一朵半朵的,等绣完了我也就回来了。”
他轻蹙起眉:“我知道你不愁吃穿用度,可我怕你长日无聊,有这么个能消遣的东西,日子也好打发。”
重岚眼眶一热,低声道:“我给你研墨吧。”
……
昨天晚上知道晏和要走的消息,清歌和清云本来以为重岚会焦急难过,毕竟两人感情深重那是有目共睹的,没想到她第二天起来就忙忙地命人准备料子,赶着缝鞋和衣裳。
清歌不知道她这是投桃报李,见她忙活,忍不住劝道:“少夫人,您还是歇着吧,咱们府里设了针线房,要是让您亲自动手,要她们何用啊?”
重岚咬断一根线,摇摇头道:“那可不成,别人做的心意不同。”
她做鞋做荷包这种小物件还成,做衣裳这种大件的难免手足无措,低头做了会儿就嚷嚷道:“清歌你过来瞧瞧,我这袖子是不是裁歪了?”
他们两口子的情趣外人真是难懂,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上绣活好的流萤过去帮着瞧。
这一做就是一个上午,重岚堪堪裁好料子,檐外就有人匆匆来报了:“少夫人,芷姑娘出事儿了!”
昨天重岚就担心晏芷想不开,特地命留在府里的下人多留心,没想到今天真就出事儿了。
她心里一惊,忙忙地把人传进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人苦笑着回禀道:“芷姑娘昨晚上就把自己关到屋子里,没想到今天一早就有人在府里传了闲言碎语,芷姑娘一时想不开就…”她声音里也满是怜惜:“就自缢了。”
重岚一怔:“人可有事儿?”
那人叹了口气道:“幸好她姨娘发现的早,把她救了下来,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昏了过去,也没人搭理,二夫人只包了点药渣药沫过去,就算是瞧过了。”
昨日的事儿还不都是晏老夫人作出来的,跟晏芷有什么关系?说句难听话,就算有人该觉着没脸自缢,那也是晏老夫人,凭什么晏芷要受这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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