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岚指尖发颤,那本皇历几乎捧不住,咬着唇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
“不早告诉你?不早向你提亲?”他顿了下:“因为我怕。”
他自嘲笑道:“我似乎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小时候被父亲无缘无故罚在宗祠呆了几个晚上,晏安晏远被罚的时候都哭天抢地,只有我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动静,下人都说我是被吓傻了,在战场的时候也是,多要命的时候都难见我有什么惧怕神色。唯独对着你…我竟觉得怕了,想想也是可笑。”
重岚嘴里发干:“你…你为什么怕我?”
他抬眼,瞧着窗外飞起的檐角:“怕你说出拒绝的话来,我的心已经被你牵绊住了,你若是拒了我,难道我还要强娶不成?”
他骄傲惯了的人,头次心事袒露于人前,眼底有一瞬的难堪,不过还是道:“你说你拿捏不住我?可我的心已经给你了,世上若说有谁能拿捏得住我,那便只有你了。”
重岚心口砰砰乱跳,从脖颈到耳根都红了,但心里有了些底气,便紧着追问道:“你这么早就开始打算了,那你当初受伤也是假的了?”
他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顿了下,耳根又泛起红来,抿着唇镇着脸:“我当时受伤是真的,只是头一个想到你,所以当即就去找你了,后来…”
他难得犹豫,还是道:“其实没几天我伤好的就差不多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所以想法子把自己伤弄的更重些。寻个由头在你身边多留几日。”
难怪她当初总觉得他伤情老是反反复复,她心像是乘了风,飘忽着上了云端,她抬眼盯着他:“你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正经上门提亲,做什么用这么多手段?”
他怔了下,还是没有克制住表情,面皮登时红透了,仿佛做错事儿一般,拧过头不看她,低声道:“你当初对我又是惊又是惧,外面客套疏远,我若是直接上门提亲,你难道不会以为我在逼亲,为了拒我随意找户人家下嫁?”
他伸手搭在窗沿上,往外探出半个身子,声音也显得飘忽,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开不了口的:“还有…我地想要亲近你,却又没有正当的理由。”
重岚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微张了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两潭秋水盈盈撞进她心坎里,转折多情:“岚岚,我心悦你,你呢?”
重岚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甚至忘了自己当时到底说的是什么,恍恍惚惚地听他说了句:“游猎完了正好有个吉日,到时候我会请人上门来提亲。”
她也忘了自己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两腿发软地回了院子,正好这时候清歌和清云上来迎她,见她神情恍惚,惊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重岚在原处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错开话头,指头戳着清云额头骂道:“死妮子,平日都白疼你了,今天也不说帮我拦着点。”
清歌没说话,清云笑嘻嘻的:“我这样的都瞧得出来,晏大人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您,对您喜欢着呢,哪里会对您真发火,您瞧瞧,这不是没事儿吗?”
重岚脸上又开始发烧,不过她这几日面上发烧的次数比这辈子都多,听她说完狐疑道:“你又哪里看出来他,他喜…”她说不出话来。
清云笑嘻嘻地接口道:“这有什么难的,晏大人对我们连个正眼都不给,要是被不小心碰了下,恨不得把衣裳脱下来扔地上。只有看见您两只眼睛都放光,还主动跟您说话,吃饭的时候帮您夹菜,帮您添茶倒水,老买些您喜欢吃的东西给您打牙祭。”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对了,我还听平安说,他每天晚上都站在院里看您这边,看您这边灯灭了他才肯睡下呢。”
她又是跺脚又是击掌,连连感叹:“晏大人多金贵的人儿啊,在您面前这般小意儿的,老一辈儿地说,这就是喜欢上您了。”
重岚微怔,苦笑着喃喃道:“原来你们都瞧出来了,我竟是个傻的…”
清云没听清她的感叹,正要开口,就被清歌拽了一把,转了话头道:“重姑奶奶听说您回来了,特地遣人来问候呢,你看要不要去郑府回礼?”
要说清歌这丫头真是贴心极了,重岚心思现下是一团乱麻,出去散散心,找个人说说话也好,她一笑道:“你去帮我备几样礼吧,我去好好瞧瞧姑母,游猎那日去的贵人应当不少,也得去问问她该注意的礼数。”
清歌点点头,不过片刻就准备妥当了,扶着她上了马车,直奔郑府去了。
郑家是人丁兴旺,当初重家还没败落的时候,重姑母嫁了这家的嫡长子,这嫡长子郑怀静运道也好,前些日子又拔擢了四品官,因此重姑母在郑氏一族里颇有些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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