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董承不关心前面,只关心后面——典韦、许褚又站到他身后了,这会儿要是趁着打仗把他一宰,曹操只要对皇上说国舅战殁阵中,可就稀里糊涂了事啦!他又开始哆嗦起来,低着头战战兢兢道:“是……咱们一同观看。”
&esp;&esp;果不其然,在万马军中忽然突出一员战将!虽然离得颇远,但是那个形象在曹操脑海中呼之欲出——身高九尺,顶盔贯甲,外罩鹦哥绿的战袍,腰系鹦哥绿的战群,下有护腿甲,足蹬虎头战靴,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赤红脸膛,宽额大颐,丹凤眼,卧蚕眉,唇若涂脂,五绺长髯。手中擎一口大刀,长有丈许,刀头形如偃月,冷森森耀人胆寒!
&esp;&esp;眼看那厮神勇无敌好似神仙下凡,掌中大刀劈鹿角、砍敌军,无人可挡,尤其是那飘扬的五绺长髯,更衬托出举重若轻潇洒俊逸。曹操从杌凳上站了起来,高喊道:“快看快看,就是他!”
&esp;&esp;还未等他缓过神来,紧接着又有一员黑袍战将趟出。他手中挺一杆丈余长矛,捅上就是窟窿,扫上就是跟头。所过之处马趟矛刺,简直是浴血而过,胯下的战马都瞧不出本色了。忽然他将长矛送出,两腕一使劲竟将大片的鹿角挑起,
&esp;&esp;随手一甩,砸倒一大片敌人。他随即将长矛划了个圆圈,高声喝道:“鹿角已开,跟我冲啊!”
&esp;&esp;人声鼎沸之际,他这嗓子竟盖过混乱,似如龙吟虎啸一般传出老远,在山谷中回荡了半天。曹操惊得打了一个寒战:“真万人敌也!”转眼间,敌营已被撕了个口子,两员勇将当先突入,三军儿郎随将而行畅通无阻。
&esp;&esp;曹操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低头再寻刘备。瞪大眼睛找了老半天,才见在战场很远的山脚下插着大旗,刘备领着点儿人在那儿躲着,身边有赵云、陈到两员小将保护。王子服、去卑的兵马都跟着冲锋过去了,刘备还原地不动呢!
&esp;&esp;曹操不禁冷笑——刘玄德志大才疏胆小如鼠。纵有百员猛将,保此无能之主,又有何作为?
&esp;&esp;“恭喜大将军,您得胜了!”董承见缝插针赶紧奉承。
&esp;&esp;“国舅怎么这样讲话?”曹操缓过神儿来,皮笑肉不笑地推辞道,“此乃王师得胜,应该恭喜当今天子才对嘛。”
&esp;&esp;董承颇感无趣,含含糊糊道:“在下失口了……大将军恕罪。”
&esp;&esp;“哪儿用得着这么多虚礼,”曹操这会儿挺高兴,一把拉住董承,“咱们下山回营,准备追击敌军,就势攻取梁县。”
&esp;&esp;可是根本用不着攻城了,曹操刚刚占领敌营就得到消息——城内敌军举城投降,杨奉、韩暹未能入城,已率兵南下逃亡。没过多久,就有敌将徐晃谒辕门来投。梁县城中尚有两千人马,粮草若干,曹操怎能不喜?他免去徐晃报门之礼,准其进入大帐。
&esp;&esp;“罪将参见大将军!”那徐晃一跨进来便跪倒请罪。
&esp;&esp;曹操不喜欢背主之人,又见徐晃身材一般面目平庸——生得黄面皮疏眉毛、三角眼大眼袋、鹰钩鼻菱角口、黄焦焦一团虬髯,叫人瞧着不喜,便皱眉道:“你城中尚可坚……”
&esp;&esp;主簿王必见状,凑到曹操耳边嘀咕了几句。
&esp;&esp;“哦?”曹操听罢深感奇怪,口气缓和了不少:“你可是护卫天子在曹阳奋战,力退李傕的徐公明?”
&esp;&esp;“不敢当。勤于天子之事,在下理当如此。”
&esp;&esp;听他言语谦虚,曹操转怒为喜,又问:“当初是你劝杨奉表奏我官、引我入京的?”
&esp;&esp;“罪将不敢担此功劳。”徐晃的回答依旧很谨慎。
&esp;&esp;“无罪,你起来吧。”曹操不住点头,“你为何献城投降?”
&esp;&esp;徐晃谨慎站起,拱手道:“有公亦……亦有私。”
&esp;&esp;曹操颇感兴趣:“公者何论?私又怎讲?”
&esp;&esp;“白波起兵乃因宦官乱政逼害,实不得已而为之,所为除暴安良扫灭奸贼。后天下大乱,杨奉、韩暹既不能保境安民就应该择主而仕。所幸圣驾东归之日立有勤王之功,当善始善终归顺朝廷。天子迁都国之大政,杨奉、韩暹意欲拥兵自重又起劫驾之心。可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不愿意再当贼了,长此以往难得善终,唯有投靠大将军,辅保朝廷才是最佳归宿啊!此乃为公的一面。”徐晃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论私者……在下本良家子弟,曾为郡吏,失身为贼。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我不愿随杨奉、韩暹行不归之路。”
&esp;&esp;“好个为公亦为私。”曹操颇为感慨,“梁县驻兵依旧归你统领,你身居何职?”
&esp;&esp;徐晃羞赧道:“勉为骑都尉,不过……无印。”
&esp;&esp;从朝廷官制上讲,骑都尉是二千石的武官,曹操镇压黄巾的时候就当过,按理说已经不小了,但徐晃这个骑都尉却寒酸得多。当初韩暹救驾,恣意保举亲信,手底下头目皆是骑都尉、校尉一级。那时候朝廷还在流亡路上,连印章都不够用,有时随便画个印绶就算封官了,徐晃的高官也是这么来的。
&esp;&esp;“我上表朝廷赐你印绶!回去整备兵马,你若能将北路卷县、原武县的反贼一并剿灭抚平,还会再加升赏。”
&esp;&esp;“谢大将军!”徐晃深施一礼就要回去。
&esp;&esp;一旁站的于禁忽然迈步出来:“大将军,梁县尚未接收,不如暂留徐都尉片刻,待把军中事务讲明,再叫他调兵过来,岂不更好?”
&esp;&esp;军中事务有什么可讲明的?这分明是怕徐晃回去有变,要在接收梁县以前扣留在曹营。曹操瞅瞅他,微然一笑:“也好……”
&esp;&esp;旁边的朱灵一拉徐晃的手:“公明兄请过来吧!”说着让出上手之位。徐晃不敢自居,俩人推辞了一番才站好。朱灵与于禁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其实看似同仇敌忾的曹营,暗流却在涌动。于禁以非曹氏外的晃了晃,“我打算划离狐、乘氏、濮阳等县单立一郡,由你任离狐郡的郡守。”
&esp;&esp;此言一出连薛悌都吓了一跳——李典才十七岁啊!即便曹操迫切希望提拔李家人,而对这个孩子而言,担子也太重了吧。
&esp;&esp;“在下年少无才无德,不敢受此厚赐。”李典仓皇跪倒。
&esp;&esp;“曼成,你弄错了,我任命你为郡守,绝不是为了酬谢你家。”曹操走到他近前,看着这个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当初吕布与我争夺兖州,濮阳城遭战乱、火灾、蝗虫,兖州。一方面对自己没有勤王迎驾的事情作出解释;另一方面袁绍也以退为进,假意推辞太尉之职。
&esp;&esp;这封表章递往许都省中之后,很快就转到了大将军府中。荀衍既跟过袁绍,如今又在曹操幕府担任掾属,这一次他作为引导随同天使下诏,此刻手捧竹简,高声朗读给曹操、荀彧、郭嘉三人听:
&esp;&esp;“忠策未尽而元帅受败,太后被质,宫室焚烧,陛下圣德幼冲,亲遭厄困。何进既被害,师徒丧沮,臣独将家兵百余人,抽戈承明,辣剑翼室,虎吆群司,奋击凶丑,曾不浃辰,罪人斯殄。此诚愚臣效命之一验也……”
&esp;&esp;刚读了两段,曹操就打断了:“文若你听听,袁绍把自己说得跟个救世英雄一样。”
&esp;&esp;荀彧点点头:“摆功劳论资历,这是袁本初的一贯伎俩。”
&esp;&esp;“可惜他这个功劳骗不了明眼人。”曹操冷笑道,“当初若不是他给何进出主意招董卓进京,天下何至于大乱?兴兵宫阙诛杀宦官,那是袁术放的抓过来:“我自己看看,他还说了什么假惺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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