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墓碑上贴着梁老先生的遗像,是个满面严肃的老人,梁雪然仔细看,和自己的爷爷并不相像。在钟深的建议下,梁雪然将购买的白色百合花轻轻放在梁老先生墓前。柔软的白色花朵触碰到灰色而沉静的墓碑,她忽而灵光一闪。百合。她早早过世的奶奶,姓白名合。梁雪然直起腰来,长长凝神,恭敬地为在此处安眠的人鞠了个躬。天气预报提示今天傍晚华城会有雪,但明京是连绵不断的阴雨,细细密密,如针刺骨。南方的冷真的是深入骨髓,衣服的防护被轻而易举打破,梁雪然裹紧衣服,上了车,开着暖风,缓了缓,才稍微好受一些。她听钟深有条不紊地朝她介绍梁老先生的这两个侄子,他们在得知梁老先生发达之后立刻投靠过来,梁老先生顾念情谊,丢给他们点轻松的小活干着。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梁老先生晚年疾病缠身,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们纷纷打起了梁老先生遗产的主意。梁老先生不得不住院的那段时间,两家人过来“探病”,出了病房,在大厅里大打出手,闹的不可开交,险些进了局子。钟深介绍完毕,微笑着总结:“就是两窝又蠢又坏的米虫。”简略给梁雪然铺垫好这两家人的印象,钟深才带着梁雪然去探仔细——这两家人霸占的两套小别墅紧挨着,虽说地段算不上极佳,但也不错,风景极好。两家大人不约而同地霸占着,自己住一层,其他的房间全部租了出去,无工作无其他收入,全靠收房租过日子。“两家加起来共十一个租户,”钟深笑着说,“一年起租,最长的一户签了三年,现在是第一年。”“没有房产证明,怎么就租出去了?”梁雪然讶然寻问,“这两套房子应当是在梁老先生名下吧。”钟深纠正:“现在是你的名下。并不是所有人在租房之前都会要求查看房东房产证明——”梁雪然说:“那我可以走法院程序起诉他们。”“当然可以,”钟深垂眸看她,带着笑意,“只不过走程序稍微要费点时间,后期强制执行也是场拉锯战,只怕等收了房子也得是两年之后的事了。梁小姐舍得耽搁这么久?当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等下我就帮你请一位律师。”梁雪然看他:“你自己不就是律师吗?”难道他还要说略懂略懂?那个律师从业资格证难道是浑水摸鱼出来的?“分身乏术啊,”钟深摊开手,笑盈盈,“梁小姐,杀鸡焉用宰牛刀?”钟深说的对。如果要向法院提起诉讼,过户证明、房产证都是她的名字,胜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强制执行上可能又得拖一段时间。毕竟这可是两个资深老赖啊。梁雪然沉思:“那咱们先去聘请律师,准备好诉讼,我探探情况,再想想还有没有更近便的方法。”钟深点头。梁雪然对钟深口中所描述的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仍旧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按照辈分来算,梁雪然还得称对方一句大伯二伯,可对方显然没把她当亲戚来看待,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长辈的意识,远远地见着她和钟深过来,脸色一变,回家拿一盆水直冲冲地泼出来,泥土险些溅到梁雪然的裤脚上。钟深挡在梁雪然前面,平静地问:“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你房子的主人?”大伯被他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钟深,你就是梁老养的一条狗!别以为你找着新主人了就能在这里狐假虎威扯大皮!要不是梁老先生,你现在还在那阴沟里面吃垃圾呢!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梁老先生的侄子,淌着梁老先生的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跳你、妈个屁!”他说的实在难听。梁雪然皱眉,想说些什么,但钟深阻止了她。哪怕是被大伯这样辱骂,钟深清俊的脸上仍旧不见丝毫怒色,仿佛大伯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别拿手指人,很不礼貌,”钟深这样说,他微笑,镜片后的桃花眼弯弯,“阿坤的工作不是需要政审么?现在是关键时刻,大伯闹出点什么来,毁了他的前程,那可就不太好了。”这话拿捏到痛处,大伯呆了呆,啐了一口,沉着脸转身回去,重重地把大门自里面关上,隔着门板,朝外面吼:“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这房子老子住了十多年,就算没那个本本也是老子的了!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让给你们!逼急了我和你们拼命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二伯家做的更绝,梁雪然虽然进了门,但男人躲在家里,他老婆丝毫不顾及形象,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地,满头满身的全是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直说梁雪然这是要逼死人黑心肝抢他们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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